第534章 毋宁死
夜，星光寂寥。
月亮更是紧紧的藏在云团之后，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
而在这淡淡星月之光照耀下的。
则是一片暗红的大地，鲜红的城池。
从弥生教邪军第一次进攻开始，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时间。
江安城的城墙早已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矗立在城门楼最上方的龙旗都烧毁了一半。
但即便是这样，这杆大旗都未曾倒下，迎着夹带浓郁血腥气的微风缓缓飘动。
仿佛是在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难，以及证明着这座城池还未被攻破。
城墙四周围，到处都是尸体，有穿着民服的，有穿着军服的，老女老少都有，任何人来了都无法数清到底有多少。
因为其中很多都四分五裂了，更有不少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但唯一相似的一点是，这些尸身上都缺少了左耳。
此刻，一队士兵正行走在城池外面，个个一手拿着包袱，另一手提着短刀，其中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孩童，身上的盔甲都显得那么不合身。
他们身上的盔甲与内衬早就被血汗染透，看样子似乎已经和肌肤彻底粘在了一起，想必若是取下也能带走三四两血肉。
但就是这么个十几人的小队，即便行走在城池之外，距离那弥生教安札好的大营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那些弥生教众也没有一个敢上前对他们做什么的。
甚至那失去神智的瞳孔，在看到这些人时都会罕见的流露出震惊之色，随即连忙退避，继续在尸堆里翻找着还有一口气的人。
若是找到，也不管其是自己还是对面的，便直接扛起带回大营中。
双方的人在这夜晚的战场上就形成了如此一种诡异和谐，你找你的人，我砍我的耳朵，互不打扰。
直到每个人手里的口袋都被塞满，身上也再无一处可以放东西，他们这才走回了城池中。
穿过由民众们组成的一道道防线，他们来到了府邸内，带头的光头汉子单膝跪地，对着里面沉声道：
“禀报将军，我们此行带回了七百人的耳朵。同时将三千枚激发铭文放进了尸体群中。”
“如此一来，明日弥生邪军再次进攻时，至少能折损他们两万军力。”
男人话说完后，里面足足沉默了足有半柱香时间，这才传来一道沧桑却孔武有力的声音。
“嗯。你辛苦了。将耳朵交给后部的人干制之后就退下休息吧。明日令尔等带着这些耳朵，回京复命。”
但此话一出，原本面色平淡的男人却猛然瞪大了眼睛，跟着双腿跪地往前爬了几尺后高声道：
“不！将军！请恕卑职不能从命！此事您还是找其他人去做吧！”
说到这里，激动的王虎甚至流出了两滴清泪，只是这泪水在接触到那干枯的面庞之后，瞬间就被尘土和鲜血染成了黑色。
“跟着您我没后悔过。这么多兄弟和乡亲都死在了战场上，我们没能力救他们，甚至连他们的尸体也没法安葬，只能取耳代人。甚至还要用他们的尸身，借那弥生邪法来应敌，这些别人不去做，我也都能做！”
“我王虎可以死在战场上，您也可以现在一刀杀了我！但让我做逃兵，独自苟活？我还没那么窝囊废！”
“是！请将军收回成命，另派他人！”
“将军让别人活吧，我两个兄弟死在了这里，我若苟活，如何面对父母？他们可都是承了陛下与逸王的恩情，才能从难民变成良民的啊！”
“俺爹俺娘都被他们撕了，俺不走！俺要给他们报仇！”
有王虎一人开口，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一个个说着话不断地磕头请命，直到头破血流也没停下来。
这片战场已经将他们每个人的一切都给撕碎了，但他们并不怨恨坚持不退的李万年，也不怨恨下达这命令的皇帝和李逸。
因为从这里再往北去，一旦他们撤了，他们就对不起嘴里的每一粒粮食，也对不起还在后方安居乐业的亲人。
是的，张波提供的激发铭文很有用，若不是靠着此物，这江安城早就破了。
但同样，效果如此强劲的东西，弥生教之所以不用，就是因为此物需要耗费很多粮食，他们提供不起。
但即便是江安城，这些日子下来也几乎将所有粮草耗空。
现在还勉强能每日一顿饱饭，都是因为后方乡村的乡民们，冒着生命危险，从牙缝里挤出来送过来的粮食。
这等的恩情压在身上，又让他们如何能后退哪怕一步？！
“好了，都起来吧。”
终于，随着一声轻叹，李万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是身为主将的他，此刻甚至少了一条手臂，只能一手撑着刀，另一边由铁牛搀扶着才能勉强不倒。
往日那意气风发的李二郎早已消失不见，但蜕变而出的，是一个气势如虎，即便伤残也能气吞山河的大将！
“将军？您的手臂？！”
王虎等人目次欲裂道。
李万年却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们外勤的时候，有个弥生教圣子从侧方偷袭，胳膊被他上了毒，本将便给它砍了，顺便还剁了那家伙的头。”
“本将的一条手臂就能换一个圣子，这还不算赚了吗？唯独可惜来的不是那个尹天航，不然本将跟他以头换头也好啊。”
听着李万年的话，在内堂里探出了个头的张波不禁嘴角一阵抽搐。
虽然死在他手里的第三圣子实力很强，他也没料到李万年真能给他杀了。
但要对付那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尹天航，只怕难度还是太大了……
“好了你们几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们以为本将只是让你们回去活命吗？”
“张波，出来！”
李万年一声厉喝之下，里面的张波快步走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铁牛和几个亲卫也将府邸内其他的人都赶了出去。
“王虎，你们几个是本将现在最能信任的人了。所以有一件事，只能你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