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南闯北
“不停犯错的人生比碌碌无为的人生更加可贵，而且更加有益。”
—爱尔兰剧作家萧伯纳
雷蒙预计得没错。他和海利回到江州的第二天，赵政就开了一个短会，会上明确了他和海利分为两组，灵活调度两个助理开展项目承揽及后续与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对接承做业务，要去尽快熟悉项目的各个环节。除此之外，赵政还特意表扬了海利调研反馈写得全面细致，并且非常高效，并且提醒雷蒙要向这位师弟学习他的优点。
“没有没有，我还要向雷蒙学习...”海利的嘴里差一点就蹦出谈判技巧之类的词汇，一想也不太对，这不就像印证雷蒙的文案水平没他高嘛，赶紧改口说到：“赵总，雷蒙以前可是协会的笔杆子啊，我还是有差距的。”
雷蒙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要不我们等下就把项目列表整理一遍，然后把潜在的项目排列一下，早点开始行动吧！”
“需要我出面，或者安排江南银行出面的，早点和我说。”
“有你忙的。”雷蒙打趣地回复。
会议室里随即充满欢快的笑声。
在制作列表的同时，海利已经根据潜在标的的情况，给以前券商的同行们一一电话沟通了，除了介绍自己的业务方向外，也打听一些项目目前发行的进度等情况。在2013年这种资金干涸的年份里，海利的来电对大部分的同行们都犹如天降甘霖，很快就帮忙约好了一批企业，就等着海利去拜访。雷蒙整体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也会交换一些标的，方便行程安排。
1200多公里，2个多小时的飞机时长，这第一趟安排的行程让海利觉得有点遥远，可是架不住券商朋友的热情邀约，以及刚毕业助理李瑞的主动请缨，还是踏上了旅程。
夏季出差，最怕遇到飞机沿途路线上的雷暴，这就意味着延误，还好这一次只多花了一个多小时就起飞了。此次目的地是位于北方桃仙市的北方机床公司，由于处在桃仙市的开发新区，下了飞机后又坐了1个半小时的汽车才到达下榻的酒店。精疲力竭的海利没有像以前出差一样选择晚上到处去转转，看着精力旺盛的李瑞提议去吃宵夜，他也只能婉拒后回到房间尽快休息。
第二天的早晨，没什么太阳，比起南方凉快了不少，吃完早饭的海利和李瑞来到大厅，与一起调研的同行汇合。坐上大巴出发后才发现了问题，车速异常的慢，大半条马路都因为昨天的降雨而彻底淹掉了，路上不时碰到抛锚的车辆。“这基建也太差了吧！”李瑞不满地嘟囔着。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由于前面抛锚车辆彻底堵住了路，大家被迫下车步行去北方机床公司，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1公里多，一行十多人沿着绿化带小心翼翼地走着，积累的水面漂浮在汽柴油的残留，呈现出一片缤纷的色彩。
“这不还有彩虹欢迎我们嘛！”海利转头和李瑞说到，他的乐观情绪总能有效提振身边的人，李瑞这下停止了抱怨，埋头前行。
这次来迎接调研的是北方机床的整个领导班子，主要技术骨干，还包括部分北方控股的领导也参与了进来，这次40亿的再融资对其超过百亿的负债将是极大的缓解，所以重视程度颇高，在落座后，发现北方机床这边的队伍人数甚至超过投资人的数量。而后董秘张总开始讲解为发行制作ppt材料，海利一边听一边对比昨天在飞机上收集的材料。机床这个行业在2000-2009年是比较景气的年份，北方机床也是在这段时间通过购买技术，收购同行实现了业务营收的快速增长，高峰期收入已经超过150亿，以此规模计算已是国际机床行业的龙头。
但随着国内经济结构的转型，北方机床以低端机床为主要收入产品的结构明显落伍了，表现在近两年收入的下滑，而前期收购扩张带来的巨额负债压得它喘不过气来。这一次的融资主要将会用于新技术的开发以及另外一项高端机床公司的并购。接着其他领导们也陆续发言，大部分让人听得昏昏欲睡，直到提问环节海利才感觉到一点惊喜。
几个投资人开始轮番对北方机床要升级研发的S6系统进行了追问，领导们一再表示其技术的全球领先性，但投资人却不依不饶，技术骨干的回答也不能让人满意。沉默的海利发现一个更为奇怪的细节，他们的研发中心居然放在江州，地址也离他家不是很远，“原来就是这个楼啊，没注意大厦顶上有北方机床的标识。这楼里有1000多个研发人员啊。”海利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数字对比同行那是几倍的差异，坊间有传言是企业里面二代来江州工作的过渡地方。
虽然不懂技术，但是海利从另一个角度开始发问：“各位领导，我看到本次募集资金的另外一个用途是用于收购德国的KD机床，用意是品类升级和渠道扩张，但就在三年多年前咱们北方机床收购了东南机床，后者的产品也是以中高端为主，但在被收购后仅仅一年半后，利润就变为了负数，甚至出现过破产清算的传言，行业整体转向中高端的方向没问题，那这个是北方机床整合能力出现问题了嘛？”
面对海利犀利的提问，对面的领导们相互看了看，谁都没有跳出来应对，最后还是鲁董事长清了清嗓子回答了：“这个产品的转型呢，包括另外的S6系统研发项目，都是我们北方机床的重中之重，更为重要的是国家需要这些，从投资的角度来看，需要放大一些格局。我们的整合能力也是随着实践不断提升的，我们有信心...”
“哎呀，还被说成格局小了。”李瑞在海利耳边小声地说到。
“嗯，有点道德绑架的味道，不好惹。”海利继续翻着笔记本上的材料，其中还有北方控股“技术性”违约的新闻，其实说白了就是还钱晚了，换了一个事不关己的理由，但足以说明其资金的紧张程度，如果它来担保这次的投资，恐怕风险不小，此时海利心中已经亮起了第三盏红灯。
结束交流环节后，大家参观了其中一个生产线，大家沿着黄色引导线缓步向前，时不时停下来交流一番。但这种参观路线有太明显的刻意性，往往自动化程度很高，这次更像是一堆静止的机器模型展示，海利草草看了几眼便穿出厂房，倒是李瑞图新奇拍了不少照片。
午饭的时候，大家围了一个大圆桌吃饭，董秘张总给大家介绍起了他们食堂的各种菜式，样式别致，菜品也很新鲜，海利在心里不由再度吐槽：“也就这些业内名列前茅了。”席间，有投资人问董事长鲁总如何看待国内一家家电巨头收购RB顶级机器人企业的事件，与期待的畅聊技术趋势不同，鲁总把重心放在国有和民营企业的差异问题，把焦点又拉回了他们北方机床做了多少贡献的事情上去，对民营企业这种热点事件显得不屑一顾，这令同桌上大部分的民营投资机构同行面面相觑。
倒霉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海利和李瑞傍晚的飞机被延误到了12点，上了飞机后又关了2个多小时才起飞，到了江州已经是4点多，天快亮了，太阳正按捺不住要跳出来。
“以后我也可以学习科比说，你见过江州早上5点的太阳嘛？我见过。”海利也只能通过自嘲来结束这一次的出师不利。
马不停蹄的旅程还在继续，这次又是双李合并，明智地选择了高铁出行，虽然时间多花了一倍，至少令人窒息的延误阴影不再会有。
和奇南股份的董秘华总约了下午1点见面，到了点收到华总短信说还在接待客户让他们自己先坐会等待，海利和李瑞到了会议室放下公文包就出去遛弯。奇南股份这个办公点应该是远离了工厂区域，是接待点，所在的半岛风景着实不错，旁边是一个漂亮的湖泊，在这里办公可真是心旷神怡。
一晃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姗姗来迟的华总坐下后也没有任何的抱歉表示，而是直接进入了业务主题，他拿着海利的名片反复琢磨，提了几个关于格尔投资的问题，显然，他对格尔的资金实力有所怀疑，并且现在的定增参与者也与以前有所不同，他可能需要一点适应变化的时间。海利没有被吓退，但也没有过度吹嘘格尔投资的实力，而是简单讲了一下过去做得项目，然后便把话题重新转到奇南公司的业务情况。
奇南股份业务较为分散，有汽车的制造、拆解的一体化设备生产，铅酸电池的回收，以及风力发电叶片及零部件的开发制造安装等。每个板块都占比不超过30%，这样的业务结构好处是在于多元化对冲风险，坏处就在于聚焦程度差了些，没有一块业务是专精并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从而影响公司的长期竞争力。海利打开笔记本，把之前做好的问题清单一一抛出，等问到其中一个涉及年报附注的问题时，华总抬起了头。
“哟，你看得还真够仔细的，很少有人会看那部分材料。”
“说实话华总，您的年报写得绝对是市场前10%的水平，也很少有公司会这么详细地把所有引用数据来源一一详细列出，打心里敬佩。”海利赶忙接上他的话。
“哈哈哈，”华总终于笑了出来：“你们的模式呢，我也有点明白了，这样吧，车子就在外面，如果你们不着急回去，我带你们去见一下董事长。”
“感谢华总，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李瑞你更换一下我们回去的车次。”
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奇南公司的工厂总部，在一个接待的院子里碰到了董事长王总。一番寒暄之后，海利发现眼前这位王总也就比他大个两三岁，从国外回来，典型的二代接班。在华总的介绍后，王总显然对这样的模式颇有兴趣，便更深入的聊起了交易的结构，此时的海利还浑然不觉，眼前这位王总正如一个超级水泵一样，很快将这种崭新的交易方式的种种细节吸收得彻彻底底。
两人兴奋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无意间王总冒出一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啊。”犹如当头一棒，海利意识到今天自己有点说多了，此时再去辩驳只会进一步打开自己的商业秘密，于是只能再把话题引到业务上面去。
“王总，这个电池拆解回收的业务，回收的金属元素，这个回报率怎么算？”
“毛利率大概可以到40%。”王总自信地说到。
“这个回收过程中，审计这块怎么处理的？”
“这个都是正规事务所来审计的，但这个回收里面啊，真的是城市矿山，好东西多着呢。”王总神神秘秘的回答着。
海利想着刚才自己的失误，有点懊悔，此时问答思路都显得有点凌乱，只能暂停作罢。
回去的路上，海利对李瑞说：“王总估计后面不太会理我们了。”
“为啥啊？不是聊得挺好得嘛？”李瑞一脸天真地问到。
“错就错在聊得挺好了...”
第二天回到江州格尔投资地办公室，海利把奇南股份的经历说了一遍，赵政也立马指出了同样的问题，因为说太多，暴露太多细节机密，把对方的思路也引偏了。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们再演练演练。”雷蒙安慰到。
“海利，这点你得向雷蒙学习，不过你们都要再加强。”赵政看似表扬了雷蒙，但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雷蒙的项目开发承揽工作也遇到了不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