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手起家
一、我要把一尊“泥佛”变成一尊“金佛”
兰州的雪比前些日子下得大,一朵朵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大地、树木银装素裹,呈现出一个洁白的世界。这天,尹元根把周望岳、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召集到他的办公室,他要宣布一个重大决定。昨天下午,研究所领导做出决定,由尹元根挂帅,建立一支以周望岳为主,由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作为组员的兰州化物研究所顺丁橡胶科研小组。
尹元根坐在办公室一端,邢崇盛、唐永山、王心安坐在办公室另一端,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周望岳,他进门时将身上的棉衣脱了,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头上还冒着热气。
周望岳向大家点了点头,径直坐到尹元根的另一端。
尹元根看了看坐在另一端的四个人,说:“今天,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
大家都望着他。
尹元根说:“你们四位是研究所挑选出来,在催化剂方面有所造诣的科研成员,经研究所领导研究决定,由我们五个人成立顺丁橡胶科研小组。有信心吗?”
周望岳用力点着头,表示他的信心。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拍着手,表示有信心把顺丁橡胶研究出来。
尹元根说:“顺丁橡胶科研,这是一个艰巨的、国家又急需完成的任务。国家希望我们抓紧研制催化剂,把顺丁橡胶研制出来。”
在以后的岁月里,周望岳始终没有忘记,国家把这么重大的科研项目交给他们,是国家对他们的信任,承担这一科研项目也是作为一个科学家应肩负的责任,正是这份信任和责任,使他20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橡胶事业。
这是后话。
王心安说:“尹主任,顺丁橡胶科研小组成立了,我们的实验室在哪里?”
“实验室在哪里?”尹元根像问他们,又像在问自己。
唐永山说:“总不会就在您这间不到14平方米的办公室吧!”
尹元根说:“那倒不是,这里摆不开实验的瓶瓶罐罐。”
邢崇盛说:“研究所要为我们研究小组准备新实验室了?”
尹元根说:“这是单独成立的一个研究小组,目前还没有房子做实验室。”
邢崇盛说:“那怎么办?”
尹元根感叹地说:“还真是个问题。实验还没开始,顺丁橡胶研制就遇到了第一个问题。”
尹元根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会,说:“我来想办法,你们自己也想办法,一定要找到解决办法,而且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周望岳站在那里没吭声。
王心安说:“我们去哪里想办法?”
邢崇盛说:“没有场地,我们怎么做实验?”
唐永山说:“没有场地,我们寸步难行啊!”
尹元根说:“现在我们没有条件,我们就创造条件上。”
王心安说:“创造条件上,总不能以我们的科学变出一个房子来吧!”
周望岳突然说:“房子是变不出来。”
尹元根走到周望岳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实验室,还真的开展不了工作,做不了实验。可是没有给你们安排实验室,也是因为现在没有多余房间给你们做实验,这还真的只能靠你们自己想办法。”
周望岳不知所措地点着头。
邢崇盛说:“我们又不是孙悟空,怎么想办法?”
“我还有个会,要先走。”尹元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周望岳说,“我也会想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尹元根消失在门外,周望岳望着尹元根的背影,他虽然理解尹元根的苦衷,理解研究所目前的状况,可是,他们怎么解决?到哪里去解决?
唐永山说:“兰州化物研究所成立的第一个顺丁橡胶科研小组,连实验室都没有,我们总不能露天研究吧!”
周望岳说:“我们不会露天研究的。”
大家望着周望岳。
周望岳看到大家都望着他,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他马上意识到,他不能有怨言,更不能放弃。只要自己有怨言,自己放弃,大家就都振作不起来。他只有使自己变得比大家坚强一点,大家才会和他一起想办法。
周望岳突然说了一句:“多大的事,用我们家乡一句土话,‘活人还会被尿憋死?’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当周望岳说到“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大家看到了希望,坚信周望岳有办法了。
王心安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还没有,天无绝人之路。”周望岳拍了拍脑袋,突然站起来说:“走,你们跟我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不知周望岳要带他们去哪里。周望岳走在前面,他们不明就理地跟在他后头。周望岳大步流星地往兰州化物研究所楼上走。
王心安拉住周望岳,说:“去楼上干什么?楼上又没有房间。”
周望岳对他身后的王心安说:“我就不相信整栋楼找不到房间。我们来个彻底检查,要对这栋楼的每一间房间进行排查。”
王心安笑着说:“这样我们不成了公安人员,对可疑分子进行排查?”
周望岳见他们站在原地,说:“就当一回公安人员,它们是不是可疑分子,我们总得查查。”
王心安与唐永山、邢崇盛相视一笑,又摇摇头,觉得周望岳的倔劲用错了地方。
周望岳也笑了笑,说:“去不去?”
周望岳上到二楼,他们跟他上了二楼。周望岳带他们从第一扇门开始敲,到敲开最后一扇门,发现每扇门里都是几个人挤一间房,房间既作办公室又作实验室。
周望岳说:“二楼没有多余房间,我们去三楼。”
当他们爬到三楼,敲开三楼每扇门,发现三楼的房间比二楼的还拥挤,房间既是办公室,又是实验室,还兼作仓库,几张办公桌拼在一块,挤得多进去一个人就转不动身。
王心安说:“房间被隔成一个个小格子。”
唐永山说:“更像一个个小盒子。”
邢崇盛说:“还要不要上去?”
周望岳说:“继续。”
周望岳带他们又从三楼爬到顶楼,都没有看到一间空房间。
周望岳又对同事们说:“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实验室。”
唐永山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样的狠话。”
周望岳头也不回,噔噔从顶楼下到一楼。一楼东边是传达室,左边是会议室,右边是食堂,他站在食堂门口往西侧看。
王心安说:“西侧是一片废墟,从来没有人去过。”
周望岳还是盯着那个地方看。
唐永山说:“研究所没有房间,要不我们到外面租个房间作实验室?”
周望岳说:“钱呢?”
唐永山说:“我们打报告要。”
周望岳说:“我也想要呀!有吗?研究所经费那么紧张。”
周望岳还是朝食堂西侧方向看。
邢崇盛说:“那是个没人去的、被遗忘的角落。”
邢崇盛一句“被遗忘的角落”提醒了周望岳,周望岳想:“别人都不去的地方,说不定奇迹就出现在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方。我倒要去看看。”
周望岳朝那个“被遗忘的角落”走去,有一点周望岳清楚,不是情急之下,他也不会走进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周望岳才走了30米,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他捂着鼻子继续往前走,几个偌大的蜘蛛网封住了往里的走廊,上面还有几个蜘蛛正织着网。周望岳顺手拾起地上的一根竹条,把蜘蛛网搅开,继续往里走。快走到尽头时,发现废墟里有两间杂屋。杂屋有扇坏了的窗户和半扇门。呼啸的北风把门板吹得啪啪响。周望岳走进去,发现墙上有壁虎、空中有蚊蝇、地上有老鼠,还有废弃的仪器、仪表和破烂的实验瓶、管子,堆积得像两座小山。
周望岳大喜过望地走出来,喊住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
周望岳说:“有了!我们有实验室了!”
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立即同时问道:“在哪里?”
周望岳指了指那两间房。
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走过去,看到两间破烂不堪的杂屋,个个眼睛瞪得浑圆。
王心安问:“你不会是看上这里了吧?”
周望岳面带喜悦地说:“这杂屋怎么样?”
大家没有吭声,相视一笑。
周望岳说:“这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实验室。有两间,面积还不小。”
大家听周望岳这样一描述,反而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周望岳要我们到这样的地方做实验?亏他想得出来。
周望岳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又说:“我们可以改造改造。”
王心安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看来我们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周望岳说:“你知道山穷水尽就好。怎么样,你来粉墙?”
王心安说了一句幽默话:“看来我要把一个‘丑八怪’打扮成一个‘美女’了。”
唐永山把那半扇门推了推,又把窗户关了关。门的木板已腐烂,窗子没有玻璃,插锁全锈坏了。
周望岳对唐永山说:“既然王心安都表了态,你也表个态。”
唐永山说:“门窗归我了,王心安能把‘丑八怪’装扮成一个‘美女’,我也能把一尊‘泥佛’装成‘金佛’。”
邢崇盛说:“你们把美事都抢走了,那我也做点贡献,我来清理垃圾吧!”
周望岳笑着对邢崇盛说:“我和你一块清理垃圾吧!他们做技术工,我们不行,我们只能干粗活了。”
周望岳走出杂屋,又喜滋滋说了一句话:“只要实验室有着落,我心里就踏实了。”
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回头望了望杂屋,想象着改造后的“美女”和“金佛”,心情开朗了,干劲又上来了。
第二天早上,唐永山拿着锤子、钉子,王心安带来桶子、刷子,两个人像比赛一样,修的修,刷的刷。周望岳推着一部小推车,邢崇盛把垃圾装进小推车,两人一鼓作气,把垃圾拖到河边的垃圾站。周望岳和邢崇盛从星期一到星期三,足足运了三天才把垃圾运完。这时,王心安刷的墙刚好完成,唐永山修补的门窗也已完工。
星期四上午,顺丁橡胶科研小组中的四个人带了抹布、扫把,扫的扫,抹的抹,把两间杂屋变成了两间干净明亮的房子。第二天,四个人齐努力,把做实验的仪器、工具、瓶瓶罐罐等,搬进实验室,沿墙一排放好。
邢崇盛去店铺,把定制的“兰州化物研究所顺丁橡胶研究室”的牌子取回来,挂在门边。
周望岳兴奋地对大家说:“牌子挂上去了,我们的实验室成立了。”
王心安拍了拍手,双手抱胸,说:“要不要放鞭炮?”
周望岳说:“你们看,楼上的人都在上班,我们会不会影响他们?”
唐永山说:“那鞭炮就不放了。免了!免了!”
王心安说:“我们去喝酒,庆祝我们的实验室开张。”
唐永山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说:“你有喝酒的钱吗?我是没有。”
邢崇盛说:“这个年代,我们肚子都填不饱,还奢望喝酒?”
王心安笑着说:“望梅止渴,还不行吗?”
周望岳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周望岳把他们三个人的杯子拿到一块,说:“来,我们坐下来喝杯茶,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的新实验室成立。”
王心安说:“泡茶!泡茶!”
周望岳、王心安、唐永山、邢崇盛每人举起一杯热腾腾的茶,庆祝新实验室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