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纱覆面
话本戏文里，但凡送亲队伍似乎总要遇到那么几个抢劫的。
也许吧，这是个俗气的开头……
时间，暮春
地点，凡间九州边地之昆仑雪域
事件，一群神仙想把一群凡人给抢了……
九州中原已然春江水暖，边地昆仑雪域却依然寒凉苍莽，黄沙漫漫，逶迤连绵，地上还斑驳着未解冻的冰凌，远处是昆仑雪山，巍峨高耸，白雪冠顶。一片漫无边际的肃杀冷寂之中，隐隐裹挟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两个周身仙气的白衣少年正游荡在这满目荒凉的大漠里。
第一次偷偷溜到凡间来的若白眉宇间颇有些失望，他面色略显疲惫，低头垂鬓，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倒不似平日里那个逍遥俊俏的少年郎。走在一旁那个容貌俊美，行动飘逸，一身书生气的白衣少年唇角却漾着温润的笑容，与若白的失望不同，他颇为享受这人迹杳杳，荒凉寂寂。他自小便是如此，他喜欢寂静。他永远一袭白衣，永远温润如玉，出尘淡薄如此，他仿佛只适合生在水云间，免得染了这凡尘的烟火。
“你确定这是凡间？为何跟三婶婶所说的这般不同？”若白落寞地问道。
元辰淡然地一笑：“这边地昆仑是九州与东泽水域的交界地带，边地寒冷荒凉，自然跟三婶婶所说的不一样。”
“三婶婶说凡间繁花似锦，草长莺飞，处处都是烟火气，可这里，未免差距太大了吧。”
“九州广袤得很，自然是风光多样，繁花似锦，草长莺飞是美，这大漠无痕，天苍地广亦是别有一番情致。”
若白扁了扁嘴，他怎么也欣赏不了这荒凉寂寂的美，只想去那凡间的烟火气里滚一滚。
元辰微微侧头，忽然眉间一紧：“有杀气。”
若白气息一颤，第一次偷偷离开东泽，难不成刚出门就遇上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事。想想就不禁兴奋起来，默默地撸起了衣袖。元辰闭眼凝神，感受杀气的来源：“在那边。”
“且慢！”若白拂袖施法，给元辰和自己都遮了玉白色面纱。元辰不解，若白一脸玄机道，“三婶婶说了，凡间的侠士路见不平的时候都是这般模样。”
元辰无奈地笑了笑，随得他去。
他们循着那股杀气找到战场的时候，双方正厮杀得眼红，定定望去，一方应是凡间送亲的队伍，虽然已经车乱马慌，依然可以透过褐雾般的黄沙尘土隐隐看到宛若长龙的车马非同寻常的华丽堂皇，看那些正奋力搏杀的将士打扮，应该是皇家的军队，如此看来，送亲队伍的马车里坐的多半是位公主，而明显实力强出许多的另一方……
若白和元辰满目讶然，怎会是东泽鲛人？他们为何在击杀凡人！
元辰摘掉面纱，腾空而起，站在云端厉声喝道：“东泽鲛人听着，都住手！”哪知那些身着黑泽铁甲的鲛人们竟毫无反应，仍在厮杀，元辰运功施法，拂袖间，地面上顿时炸起两道黄沙高墙。两方止战，纷纷看向元辰。
他再次厉声斥责道：“不管你们是哪府哪洞的水族，统统住手，不可伤及凡人！”
那领头的鲛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深深凹陷颇为沧桑的眼睛，双目涌着血色，他冷笑一声，举剑大喊：“给我杀！”
鲛人们再次开战，双方厮杀起来。
少顷疑惑，元辰恍然反应过来，下面那些身着东泽铁甲的鲛人似乎另有玄机。若白凌空飞起，来到元辰身边：“这是哪府哪洞的蠢兵，竟连你的话也不听？”
元辰怔怔地盯着那鲛人头领，眉间一蹙，竟觉得此人好生眼熟。若白看着下面受伤的鲛人，伤口流着暗红色的血，那鲛人首领被对方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将刺了一剑，也流出了暗红色的血，若白恍然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东泽鲛人！他和元辰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跳下云端，加入混战。
那鲛人首领根本没把这些凡人放在眼里，冷笑一声：“交出公主，饶你们不死。”对面那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女将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好似玄冰中淬出的一般，仿佛出口的瞬间就会结冰：“挡我者死。”说着便从马上凌空而起，直冲那鲛人首领而去。
几番回合下来，那鲛人首领狂傲的眼神中多了些许讶然，他显然不曾想到，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这么能打。
那女将执剑逼近，双瞳寒光乍现：“你们是什么人！”
鲛人首领邪笑一声：“东泽鲛人！”话毕挣开那女将的剑，反手砍过去。“没见识的凡人，负隅顽抗，愚不可及！”
那女将抬手在额间挡住砍下的剑：“专心打架，少说废话！”
鲛人首领甚嚣张：“我再说一遍，交出公主，饶你们不死！”
女将斜睨冷笑道：“我的剑下，从不留全尸。”
那鲛人首领收敛了方才那股狂傲轻敌的劲儿，端正了打架的态度后讨到不少便宜，那女将功夫虽颇为了得，但终究是凡人，几番下来还是落了下风。
若白见那女将有些吃力，便携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凑到她旁边，“兄弟，这个家伙交给我。”
女将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路见不平的人。”若白微微一笑，倏地吹了一口气，面纱轻轻拂动。
看得出这白衣少年和那些鲛人不是一伙，女将叮嘱道：“此人极难对付，小心。”
若白嘴角轻轻上扬：“你且让他小心吧。”
把同鲛人首领的战场留给若白，女将腾空而起，飞向那架华丽堂皇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九州中原王朝的咸成公主，她身着嫁衣，头戴凤冠，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生得倾城的含情目，凤冠上的红珠若隐若现出幽灵一般神秘的红光。
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她却依然端坐着，眼神里只有半分惊慌。
到底是公主，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山鬼，你还好吗？战况如何？”咸成公主看到那女将手臂上的几道血痕，脸上才多出几分慌乱和担忧。山鬼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随手捂住胳膊上的伤口：“他们会法术，灵力高强，我们的兵都是凡人，已经死伤大半了。”
“那该如何是好？”
“公主莫慌，我有一个办法。”
少顷，山鬼冲破马车车顶腾空而出，她身着咸成公主的嫁衣，头戴凤冠，忽地在空中转了个身，挥剑向下，马车周围顿时炸起一道黄沙围墙，咸成公主穿着山鬼的戎装，在一队将士的掩护下，骑着马趁乱逃走了。
去了那狰狞的青铜面具，那些黑甲鲛人以为身着嫁衣的山鬼便是咸成公主，纷纷围攻上来。那鲛人首领也想去抓山鬼，却被若白牢牢地缠住了。
若白区区不到一千岁，修为浅薄，法力低下，尽管打架的气势是猛的，莫名的自信也是足的，奈何实力确实有限，很快便被那鲛人首领打成重伤，吐出的鲜血顷刻便把覆面的白纱染成了蓝色。那鲛人首领冷笑一声：“堂堂东泽四殿孙，竟这般不堪一击。”
此时一个黑甲鲛人想从背后袭击山鬼，被若白看见：“小心！”他大喝一声，不顾伤势严重，挥剑阻止，被那黑甲鲛人刺伤了手臂。
山鬼并没有看到身后发生的事，她的注意力都在已经奔向远处的咸成公主身上，眼看着一群鲛人追上了公主，山鬼想去营救，却被几个鲛人缠住。
若白腾空而起，飞身向咸成公主。他一手牵着受惊的马，努力使惊马平复下来，一手执剑与黑甲鲛人对战，若白连连被刺伤，围困之际，他阖上双目，屏息凝神，蕴积着全身的灵力，少顷，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涌着星海一般，周身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舍体而出的灵力击退了围攻的黑甲鲛人。
若白用最后一丝力气拍了拍咸成公主的马：“快走！”看着那马上的凡间女子渐渐远去，若白微微一笑，面色已是惨白：“谁说我法力低下了，照样收拾你们……”嘴硬身子软，话没说完便又呕了一口血，瘫瘫软软地倒在地上。
论实力来说，元辰该是胜那鲛人首领一筹，奈何对方出手下作，元辰一不小心便被暗算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单膝倒地，鲛人首领趁势挥剑砍来，元辰来不及避闪，眼看着鲛人首领的剑直直地劈过来……只听见头顶一阵刺耳的利器相撞之声，被两柄剑相击逼出的刺目火光从他眼前灼灼地落下，他安然无恙。
元辰侧头，见她穿着嫁衣，头戴凤冠，长发在额前飘动，眼神坚毅，满目赤红，蕴满了杀气，是她，挡住了鲛人首领的剑。元辰怔怔地看着这凡间“公主”，恍然失了神，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山鬼挥着剑飞身砍向鲛人首领，在凌厉的刀剑声中缓过神来的元辰赶紧起身，转头间，看到远处的血泊里倒着一个白纱覆面的少年。
“若白！”
元辰大喝一声，飞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