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偏见
小村尤佳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着班级里诡异的氛围，以及好多个同学对坐在角落的西园寺秋野，投以异样的视线，她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说实话，她不是很理解，西园寺秋野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他就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说招惹到川野夏凉吧？
至于么？
她很想问出这句话，但面对川野夏凉的时候，却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担心和害怕，而导致她问不出口。
到这一刻，小村尤佳才清醒过来。
原来她和亚子，以前都是属于趋炎附势，一直都是在依附川野夏凉啊…以前没有细想过这些，但现在看来，她完全就是狗腿子嘛。
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的小村尤佳，开始回顾以前的生活。
一样是在言语上占领高地，然后以戏弄嘲讽别人为乐，但以前多数都是调侃几句就结束，并不会有什么后续的影响。
嗯…准确地说，那类似于每日例行公事的感觉。
但现在这一次不同，全校范围的谣言传播来看，影响非常大，对西园寺秋野的伤害也非常大，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川野夏凉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她也什么都做了，仅凭她的一句话。
小村尤佳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我该继续这么下去么？当夏凉的狗腿子，阿谀奉承她换来班级地位？说到底……班级地位真的很重要么？自己也很清楚，除了亚子之外，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不是么？
可是我要为西园寺那家伙说话吗？我对他印象有所改观，他…或许确实是个好人，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情，而且他也远不如夏凉受欢迎，我帮他说话…
是不是太奇怪了点？太突兀了？
值得吗？
为了一个…关系还不怎么的人，而去反驳另外一个相交依旧，哪怕不是真心朋友，却也确实相当熟悉的人…
小村尤佳想不出答案，她再度陷入了无限纠结之中。
而朝田亚子则是一直在观察着周边，她今天的脸色特别白，倒不是身体不适什么的，只是单纯因为昨晚睡不着，一路通宵到了现在。
一夜过去果然有了黑眼圈，所以她需要更多粉底去遮盖，自然脸就更白了。
回到家，奶奶问她便当味道怎么样，西园寺秋野吃的开不开心的时候，她撒谎了。
说已经给西园寺秋野了，但他吃的开不开心，自己不清楚，自己也跟他道谢了。
听到自己说这些话后，奶奶明显非常高兴，兴高采烈地又给她做了两份便当，并且督促她尽快跟西园寺秋野成为好友，半个月内把他带回去做客。
而听到奶奶这句话的朝田亚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便问：“奶奶，您是不是看出来我在撒谎了？”
朝田奶奶缓缓转过身，露出无奈的表情，“当然，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而且，你也一脸苦闷，可见你今天也很烦恼吧？”
“找不到那孩子也没关系，奶奶其实也没那么着急，但是亚子，你自己有烦恼的事情，可得好好处理哦。”
“要跟奶奶说说吗？”
“不用了…”
于是，亚子昨晚晚饭也吃不下，直接上楼休息去了。
她用了一整夜去思考这些事情，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自己只需要跟西园寺秋野道谢，感谢他帮了自己奶奶，给予谢礼，然后在夏凉要针对他的时候，出言阻止，就几句话的事情就能搞定，也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愧疚。
可问题就在于，她和西园寺秋野的立场…
她，平时最喜欢欺负的就是西园寺秋野，没事就会拿他开涮，嘲笑两下。
这样的她要去跟对方说声感谢？
昨天朝田亚子觉得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心中的别扭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甚至还想过，如果帮了奶奶的不是他就好了…之类的。
也就是在这一个一个自私自利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朝田亚子也真正认识到了自己是个多么丑陋的人。
如果，让爸爸知道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也会很痛心吧？
朝田亚子经过一夜思绪，她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她要在今天跟西园寺秋野道谢，以及道歉。
无论夏凉，尤佳觉得怎么样，她都要这么做。
她也不愿去想，这件事值不值得的问题了，她现在只想心安一点，也不想让奶奶和爸爸的在天之灵真的对她失望。
…
一开始，大多数人还是保持沉默，只是时不时就偷瞄西园寺秋野两眼，但时间长了，特别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老师也提前下课的时候。
那些针对西园寺秋野的讨论声就变得越来越多，一些内容也越来越过分。
“果然那个说的是真的吧？毕竟是恶心的西园寺啊…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吧。”
“不过偷拍什么的果然还是恶心过头了啊～”
“女生们得小心哦～”
“确实啊，要不以后还是穿安全裤再来学校吧～毕竟班里面有…”
“ね～（nie的发音）”几个女生对视一眼，露出嘲弄的笑，还特地看了一眼角落的西园寺秋野。
川野夏凉看着情况朝着自己想要的局面发展后，正想要添油加醋几句的时候，她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看到是自己父亲打来的后，她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走出教室，准备去接电话了。
难道又不用出差了？又可以一家三口去高级餐厅吃饭？
“你们有完没完！”坐在前排位置的黄毛突然大力拍桌而起，就在川野夏凉彻底走远的那一刻。
“喂喂喂，又不是说你，你着急什么，哦，不过也是啊，你毕竟是跟恶心偷拍狂交朋友的人啊，你当然会着急啦～”
“西园寺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黄毛继续怒道。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大和也站起身来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我这几天认识西园寺之后，我百分百不信他会做出你们说的那些龌龊事，差不多也该放下你们眼里的偏见了！”
“而且，你们在这说了半天，有证据吗？说别人偷拍，证据呢？”狗头军师也紧随其后。
西园寺秋野看着他们为自己出头，心里很暖，并且他发现了，黄毛和大和的语气都不是演出来的，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愤怒…
所以…军师其实并没有把新闻的事情告诉他们么？
不过知道与否都无所谓了，能帮自己说话，这就已经非常值得感谢了。
“需要证据吗？有过前例的西园寺，需要什么证据，阴沉的家伙无论做什么都很正常吧？”还是之前那个略矮的眼镜男生，他跳出来嘲讽道。
“不信你问问其他人，有几个是不怀疑西园寺的？最近还特地改变了形象，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再去做这种事。”
“铁灭！（你tmd）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啊！啊！！”黄毛直接冲上前去抓起眼镜男的衣领，把他直接举了起来。
眼镜男的脸迅速涨红，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被戳中痛处了是吗，那看起来你们是共犯啊，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说不过就要打人吗？真差劲！”一旁另一个女生也开口道。
而当黄毛真的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西园寺秋野连忙上前拦住了他。
“西园寺，这狗东西真tm的…”
“够了，已经够了。”西园寺秋野微笑地按住黄毛的拳头，“谢谢你愿意为我说话，谢谢。”
眼镜男心有余悸地提了提自己的眼镜，尝试缓过气来，他差点以为那沙包大的拳头正要揍他脸上了，那他这张英俊的脸该怎么办？川野夏凉看到了不就会嘲笑他了么？
不行不行…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挑衅别人的事情了吧。
狗头军师叹了叹气，他错估了黄毛的耐受度了，早知道就把新闻的事情告诉他了。
只不过那样的话，黄毛可能会演的巨差，到时候笑场也挺难搞得。
没现在这么一弄，好嘛，别说是提高班级地位了，这完全就是爆降了。
狗头军师觉得这事得算他的，目前陷入自责中。
黄毛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西园寺秋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西园寺秋野看向在场的其他同学，距离午休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足够他说一些话了。
“我知道，最近这两天关于我的一些不好的传闻挺多的，我也知道，我以前的形象确实不讨人喜欢，阴沉，沉重，什么都好，我也可以理解。”
“但是唯有一点，我自认是一个三观正常，行事有原则的人，所以大家听到的那些…偷拍什么的，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至少，我不能让为我出头的三个朋友，也染上这层墨黑色。”
“请大家相信我，我有在努力做出改变，我也不是那样的人。”西园寺秋野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相比较于刚才黄毛三人跟那些嘲讽他的人起的冲突，西园寺秋野说话简直不要太温和，并且他的眼睛永远都是那样干净，清澈。
听到他的这三句话，原本嘲讽她的女生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那个眼镜男也继续提了提眼镜，一言不发。
本以为气氛会就这么陷入僵局，但有人发声了。
是上次在美术课上，被西园寺秋野画下笑容，也想要做出改变的小胖山本亮。
山本亮说道：“我，我也相信西园寺同学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大，大家还是不要轻易相信谣言比较好。”
他一开口，不少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这也导致他身体紧绷起来，顿时有点慌。
不过很快，第二个发声的出现了。
是加了联系方式，目前还一句话没有聊过的近藤爱。
她站起身来，认真地说道：“我不认为西园寺君…是你们口中说的坏人，从来都没有那么觉得过，大家真的应该…放下对别人的偏见…”
她虽然语气掷地有声，但两条小腿却是因为紧张，而止不住地发抖。
接着。
坐在窗边的福泽真琴打了个哈欠，她放下书本，冷淡地说道：“但凡是有点辨别是非的能力，或者多读过两本书的人，都不会这么看待西园寺君。”
“从未离开过故乡的人充满了偏见，哥尔多尼的这句话放在你们身上显然非常合适。”
然后，她发现很多人视线汇聚到她身上，也意识到自己开地图炮了，立刻拿书本挡脸，把脑袋缩了进去。
福泽真琴心想：要是待会儿有人打我，西园寺你一定要保护我！
西园寺秋野看着接二连三地有人为自己发声，愈发意识到自己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到底具有怎样的意义。
从人人厌恶，到人人爱戴与信任，为了达成这一点，似乎付出再多努力，都是理所应当的。
西园寺秋野的心情被喜悦和满足感填满，他原本被川野夏凉激发出来的怒气，又消散了一些。
“我也觉得西园寺不是那样的人。”朝田亚子看着差不多了，也主动开口道，但她很快就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川野夏凉不在后，内心又隐隐松了口气。
“…我也…”小村尤佳刚好表态，结果就被朝田亚子拉起手来。
“行了，这里没意思，我们走吧。”朝田亚子快速地丢下一句后，拉着小村尤佳的手离开了教室。
而在她们离开之后的下一秒，午休铃声响起。
这次的闹剧也正式宣告结束。
“那，我们也去吃饭吧？”
“啊，嗯…走吧。”
“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呢？”
“炒面面包吧，嗯，炒面面包不错。”
“哈哈，确实确实。”
很多人都感觉有点尴尬，连忙逃离教室。
而近藤爱和山本亮也是如此，但他们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他们还有些话想对西园寺秋野说。
山本亮先让自己唯一的好友出去等自己，他拿着自己的便当盒走上来，说道：“那个，西园寺同学，要不要…跟我一块吃饭？额，我有按照你给我的食谱做午餐，只不过我还有些运动上的问题…”
“当然可以…”西园寺秋野刚要这么说，黄毛就搂住了西园寺秋野的脖颈，“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吧？今天午饭不该是你跟我们去吃？不请我们搓一顿？我和大和，还有军师牺牲很大啊！”
西园寺秋野回过神来，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一起吗？”
山本亮有点怕黄毛，他连忙笑道：“那还是下次再约吧…”
“不过西园寺同学，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谢谢。”
山本亮连忙摆手，然后快步走出了教室。
而山本亮说完话后，便是轮到了近藤爱。
“西园寺君，那个…额，抱歉！这个…额，我…我忘记要说什么了！抱歉！”
西园寺秋野：“没关系的，刚才也谢谢你能帮我说话，谢谢。”
近藤爱连连摇头，“这不是什么大事…额…”
“那，那我不打扰了…”
“我们可以在line上聊，等你记起来要跟我说什么的时候。”
近藤爱眼睛微亮，随后也对西园寺秋野点了点头，“好的！”
最后是福泽真琴，她戳了戳西园寺秋野的腰部，问道：“为什么不谢我？”
西园寺秋野笑道：“谢谢副部长大人！”
福泽真琴满意地点头，也迈着小短腿离开了。
等教室里只剩他们几个男的之后，黄毛啧啧了一声，“西园寺，你小子可以啊，还挺受欢迎的嘛。”
“是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我才能受欢迎。”
“走吧，我请你们吃大餐，随便点！”
“额，刚才只是开玩笑的，没必要。”黄毛挠了挠头，说道。
大和则是砸吧砸吧嘴：“老大，你不要，我要，我饿死了快。”
狗头军师则是叹气，“有猪队友，我下次绝对不这么操作了！”
“你小子刚才就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待会儿我揍你哦？”
“哼，你揍我，我们的三人组就失去了大脑，你敢吗？！”狗头军师跟黄毛硬刚起来。
黄毛切了一声。
而大和好奇地问道：“你是大脑，那我是什么？”
“你是四肢。”
“我呢？”黄毛问道。
“你是躯干。”
“那西园寺呢？”
西园寺秋野笑道：“我觉得我不好加入你们三人组，我没你们那种独特的默契。”
“好啊，你开始嫌弃我们是吧！？”
“大和，跟我把他架起来！”
“哎哎哎，饶命饶命！！！”
载着欢笑声，四人前往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