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景元十九年,京都紫阳书院内,一群少年分立两派为了是否入仕争论不休。
“人间江湖客,肆意醉华年,远离朝堂有何不好?”
“人这一生若不能居庙堂,察人生百苦,为万民出仕,那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你怎知你入世为官便能匡扶正义,解民生百忧”
“那你又怎知你远离朝堂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恣意人生。”“……”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彼此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有千万种缘由。
“陆澄,今日到此为止吧,你们退下吧。”
“是,郡主”
众人静声,朝一旁梨树下躺在檀木摇椅上的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陆续离开了云轩院。
云轩院二楼的迎街的窗户边一少年半倚窗台,眉眼含笑,举手投足皆是肆意轻狂的样子,“景阳,你想入世还是出世啊?”
屋内一青衣玉冠男子听见此话,只是回了一句:“我没得选。”
“你试想一下吗?假如你有选择的机会。”那蓝衣少年摇着折扇,笑着道。
陆景阳闭了闭眼而后睁眼道:“这世上没有假如。”
秦勉收起了扇子,瞥了眼陆景阳,“你这人可真无趣,也幸好有我能忍受你这性子。”
陆景阳以为对方可以安静一会时,又听见对方开了口,“你说我这小表妹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陆景阳看向了窗下躺在树下的女子,他也不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但终归现实就是她同他们一样都困在囚笼里面,不可能有自由就是了。秦勉也看向了窗下的人,两人没有再说话。
赵宴清——昭阳长公主之女,十五岁之前一直都未踏出过公主府,十五岁那年以文武试第一的成绩插入紫阳书院,她自入书院便一直是最耀眼的存在,但耀眼背后也是绝对的偏执,她什么都要做到极致,文试要争第一,武试要争第一,就连投壶马球也要是第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众人皆知的道理,赵宴清怎会不懂,可她却从不掩盖其身上的锋芒。
陆景阳第一次见到赵宴清,是在箭场,当时他是唯一连射十发全中靶心之人,少时得意不知遮掩,正要听师长夸奖时,一支箭从后破空从他正中靶心的箭羽处穿破他的箭,直中箭靶,周围的人群炸开了锅,他当时惊讶望去,身后站的正是一身蓝白相间衣袍的赵宴清,她的眼睛很亮,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见箭直插箭靶的靶心以后,她便继续搭弦射箭,直至所有靶子的靶心都留下了她的紫尾羽箭,她便收了弓箭,而后朝一旁教箭术的洪师傅微微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周围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洪师傅却只是点了点头,赵宴清便离开了。
那日过后陆景阳打听到她是昭阳长公主十多年未出府门的女儿,永安郡主。
第一次相遇,他只觉对方隔着一层纱,温柔的表皮下是桀骜的性子。
不过陆景阳也没有一直沉于被人打败的事实,反而一直在箭术上多加练习,以盼来日能重新从赵宴清这里夺回他的骄傲!
然而,十五岁的陆景阳并没有想过赵宴清在箭术上对他的压制一压就是五年。
在漫长的时间里,陆景阳已经逐渐佩服上了这个他屡战屡败的对手。
如果说陆景阳佩服赵宴清是因为她成了他箭术路上最大的一座大山,那么秦勉佩服赵宴清是因为在他这位表妹的身上他看到了他所一直追求的反抗。
窗边的二人想得入迷,却没注意到楼下早已没了赵宴清的身影。
另一边,
赵宴清已起了身,刚走出院门,剑刃泛着寒光向她颈侧迎风而来,她下腰躲了过去,同时起身抓过那人的手,匕首抵脖,看着身前的粉衣女子,叹声道:“阿念。”
沈念见自己已败,便收回了剑,她是魏武侯之女,是十岁那年被送到了昭阳长公主身边教养的,这么多年她伴随着赵宴清一同入了紫阳书院就读,昭阳长公主也就是她的师傅,让她总是时不时地刺杀宴清,说是为了训练,但她也着实不懂这种刺杀训练为何不找其他人来做,而寻她这个武功只是个半吊子的,但师傅的话听了就是了,反正她也不会真伤到宴清。
赵宴清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缓声道:“阿念,今夜醉仙楼看戏去不去?”
“既有好戏我是一定要看的,阿清带我去嘛,这几天我都过得索然无味的。”沈念听了激动道,她人生有三大乐事,其中一大便是看戏听曲。
“去找阿裕一同去吧。”
文裕,文尚书嫡女,与赵宴清结识于紫阳书院,她是除了沈念以外,第一个主动提出与她皆为好友的人,赵宴清是个寡言少语之人,看着面前明媚的少女,没有说什么话,但文裕缠了她许久,她在一日又一日的相遇中逐渐适应了她的存在,如今她也是除了沈念外最好的朋友。
她曾问过文裕,为何要与她皆为好友,书院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择了她,文裕却笑了笑道:“大抵你我前世有缘,今生注定为友吧。”
她说得极为认真,赵宴清却笑了笑,她不信神的,但这个朋友她认了。
书院高楼处,
“李兄,你这些学生可真年轻啊,想当年我们也是这么年轻。”
李枫奕听着身后的好友的感叹,缓缓出声道:“是啊,他们可真年轻,正是人生恣意的时候,而我们已经老了。”声音中情绪百种,有期望也有遗憾。
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总是留给年轻人的,我们这一代的人的时代总归到了要落幕的时候。
他们这一代人里朝阳,他,沈钊,赵昀是最先崭露头角的,而这些少年他们之中最有可能耀眼灼目的便是赵宴清她们了。
“赵昀,你和朝阳生了一个新的掌舵者。”
李枫奕话落,身后的男子手中的白棋落在了棋盘上,而后又拿起了黑子,说道:“枫奕,你说错了,大雍的掌舵者始终都在皇宫之中。”
李枫奕转身对上了赵昀的眼神,他的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赵昀总是这样,神色不显于人前,没人知道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连他的枕边人也看不透他。
李枫奕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坐到了一边茶桌上,赵昀则继续同自己对弈。
夜色降临,大雍的街道上灯笼遍布,烛光照彻街道,百姓涌上街道,热闹至极?
赵宴清,沈念和文裕一起进入了醉仙楼,三人刚上了二楼,就遇上了一队人,为首的人穿着湖蓝白玉袍,有一双很好看的狐狸眼,一脸风流纨绔的样貌,却仪态极好,举手投足皆是清正之气,与他那张脸但是极为不符,人群中总是惹人注意的存在,此人就是陆彻,镇国公府的小侯爷,陆景阳的兄长,深得皇恩,年纪轻轻就封了侯,十五岁在沙场崭露头角,排兵布阵大败北漠,十八岁就成了京城中少女最想嫁的第一人选,本来这样的人才,赵宴清是最想收入阵营的,但很可惜他支持的是端王萧明,陆彻是明远书院的人,同萧明是同窗,情谊深厚,若是其他人她可能还能拉拢背叛萧明,但陆彻不会,此人对萧明的忠心是顽固的,没人可以撼动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如今遇上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赵宴清同陆彻相互打了招呼,赵宴清就要带着文裕和沈念离开,突然一只手拦在了她身前,赵宴清抬眸看去,是一张极为娇俏的脸,她认得她,谢丞相之女谢鸢,这副容貌在母亲给她的京中人物册中见过,书中注道:性跋扈,远之。
这些年里,明远书院同紫阳书院多年都在争夺大雍第一书院的名头,双方学子多是看不顺眼对方,两学院子弟遇上也往往是嘴里不饶人,而赵宴清在紫阳书院有多受人尊重,追捧,在明远书院那边就有多少人不喜,可他们就算再不喜,那也只能在赵宴清面前笑脸以待,毕竟对方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母亲是朝堂上手握实权的长公主,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但书院之中并不缺世家之子,总有不惧赵宴清郡主身份的人——谢鸢便是其中一人。
谢鸢,谢丞相谢城之女,他父亲是文官之首,更是陛下最为信任的兄弟之一。谢鸢即使对上了赵宴清,她的父亲也会护下她。
谢鸢拦住了去路以后,微微俯身行了一礼,“郡主,今年的群青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想提前向你立下战帖。”
群青会,天下书院学子之间的大比,群青会的魁首也往往会被陛下直接给与进入朝堂的机会,不用经过科举,但其实这也不比科举轻松。
谢鸢想提前对上赵宴清,于是在此刻先行递上了战帖,先行在初试中锁定了对手,群青会在初试阶段可由参赛者自行选择对手,显然谢鸢想选她。
赵宴清眼眸深邃,抬手接过了对方的战帖,而后沉声道:“谢大小姐,你的战帖我接了,如今可放行?”
沈念与文裕则站在赵宴清的身后没有说话,她们不会干预赵宴清的决定,如今既然宴清已经接下了战帖,谢鸢就没理由继续拦路了,于是往旁边一撤,让开了路。
赵宴清,沈念和文裕则继续往前走去。
陆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一旁,等着谢鸢同赵宴清说完话,才跟在谢鸢身侧离开,他的眼神绝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谢鸢身上。
赵宴清带着身后二人进了一间包厢,沈念一进去便想离开,“你去哪里?”一道男声响起,沈念转身的动作一顿,赵宴清,文裕则已经入了坐,屋内坐着两三个男子,一位是文裕的兄长文烁,一位是太子的好友薛将军薛樾,还有一位就是太子萧瑜,刚刚那句话便是出自萧瑜之口,沈念虽是认了昭阳长公主为师,但其实从小到大教导她最多的还是这位太子殿下,沈父更是太子少傅,沈家与东宫的关系不可谓不近。
沈念最怕的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公主师傅就是太子了。
尤其是几日前的一件事让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太子。
但如今来都来了,她快速地到了文裕身侧,在离太子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赵宴清没有注意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出声道:“沈渊,今日是不来了吗?”
“他前几日花钱赎了一位花娘,正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今日来不了了。”薛樾出声应道。
“那可惜了,本想着让他去引诱那木延燕出面,不过他既然不成了,这个饵谁来做?”文烁悠悠道。
“文大少爷如此好奇,不如你去做饵如何?”薛樾开口讥讽道,他向来看不惯文烁,这次更是对他设局抓人用男色引诱的法子嗤之以鼻。
“我不如薛少将军有姿色,身子骨也弱,那木延燕怎会看上我一个文弱书生,我倒觉得薛少将军挺合适的。”文烁三两拨千斤的推了回去。
萧瑜则看着末尾的身影出神一直没开口,赵宴清觉得他们吵得有些烦了,扔下了几本账本就起了身离开,“如何抓木延燕是你们的事,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随后拍了拍沈念和文裕的肩,道:“换个地看戏。”
文烁和薛樾顿时噤了声,看向了萧瑜,然而后者却根本没有看他们,只是拿起了账本放进胸口起了身,经过沈念时低头对着她说了什么话,沈念的脸色变得略微有些难看,而后又恢复了正常,萧瑜又对赵宴清开了口,轻声道:“堂妹留下吧,这是你订的地,如今本王的事已了,也不再占你的地盘了。”
听见此话,薛樾和文烁立刻起了身跟在了他的身后离开了。
赵宴清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眉目舒展,随意坐到了窗边看着楼下的景色。
文裕和沈念则继续在桌边品尝着佳肴。
“阿清,不是说今日有戏的吗?醉仙楼何时开场啊?”沈念饮了一杯酒,想起了来醉仙楼的初衷是看戏。
赵宴清看着远处急行的马车,勾唇道:“很快就开始了。”
话音刚落,沈念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江昭,你相信我,真的是我救了你,不是她祝云。”楼下街道一女子悲愤的声音传入了屋内三人的耳中,文裕依旧夹着菜淡然宴饮,而沈念则立刻放下了筷子,坐到了赵宴清身边,扒着窗台往下望去。
赵宴清看着窗下那衣衫陈旧,脸上身上都渗着血的女子,脸上早就收了笑,眉眼微皱。
她看着楼下卑微的女子,本是因其背叛而特意来看她的难堪,如今倒是心中的烦闷越来越多,为了一个心盲的男子,背叛她,值得吗。
那女子拦住了江侍郎之子江昭的去路,声音悲凉,身体虚弱渗着血,倒在路上,惹人生怜。
马车内一锦衣少年下了马车,看向趴在地上的女子,眉目间皆是厌恶,声音狠厉道:“滚开,温婉莹,你再挑拨祝云同我的关系,可不就是被打板子赶出府了,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认不出来,你连玉佩都拿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救了我。”
温婉莹眼眶里涌出泪珠,哭着道:“玉佩是被她抢走的,当日我救了你,身体也极为虚弱,祝云趁我无力之际夺走了玉佩,你信信我啊!”
沈念看着那女子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声,她也未知全貌不好干涉,谁知哪一方说的是真的,看着那女子哭得凄厉的样子觉得略微糟心,正准备起身,回去继续饮酒,却没想到那锦衣男子竟让下人扬鞭赶走对方清道。
沈念当即翻窗跳下去拦住那下人,赵宴清对于她的举动没有丝毫诧异,她静静地看着楼下温婉莹被沈念扶起了身,而江昭觉得被扫了兴致,打道回了府,赵宴清眼神对上了沈念怀中的温婉莹,看着对方眼底的惧意,本是冷淡的态度,突然勾唇笑了笑,无声对着她道:这般痴情。
见对方身子抖了一下,赵宴清冷哼了一声,抬了抬手,暗处一支冷箭收回,赵宴清离开了窗边。
而温婉莹很快脱离了沈念的怀里,沈念取下了腰间的一锭银子,道:“找个医馆先包扎伤口吧。”而后她转身就进了醉仙楼,她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她人的故事对她来说并不感兴趣,刚刚拦下鞭子,只不过是顺手的事,但这女子同江昭的事她不会过问,这毕竟是她们的纠缠,她不是那么闲得慌总是掺和别人的事。
沈念上了楼,赵宴清却已经离开,沈念看着依旧喝着酒的文裕愣了愣,文裕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道:“宴清离开了,你还可以继续留下来等醉仙楼新排的戏,包厢的钱宴清已经付过了,现在不早了,我也回府了。”打了招呼,文裕就离开了房间,沈念见众人都离开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也先行回府了。
另一边温婉莹走在小巷里,步履不稳,突然停住了了脚步,前方不远处一一紫衣少女背对而立,温婉莹脸上的恐惧加深,“主子!”说着扶着伤口跪了下来,那女子没有转身,脸上带着半张面具,听着身后的动静,那人气息不稳,过不久了,她其实不来取她的命她也活不久了,之所以出现只是她想亲自来问她一件事,“景一,为了那么个男人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至于吗?当初设局让你救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你爱上他的,结果你不仅中途丢了能证明救命之恩的玉佩,还把自己的心也丢了,如今更是命都不要的也要阻止他踏入陷阱,男女情爱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前程也不要了?”她的声音掺杂着嘲讽,温婉莹对那人的情感让她感到好笑,本来完成这项任务就能连升三级,如今皆是功亏一篑。
温婉莹除了开始喊了一声主子,就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给以她最后的结局,从她当街拦下车驾,破坏主子计划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在街上她无法开口提醒江昭小心主子,但所幸她在江昭书房里留下了一封信,提醒他小心,温婉莹心中正安然下来之时,一封信砸在了她身上,她定睛一看正是她留给江昭的信,她心里一凉,呼吸更加不紊,双眸紧盯着身前之人。“景一,我要杀一个人不会只派你一人。”紫衣少女转身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出了声。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成了祈求的眼神,她知道她祈求的不是她自己能不能活,而是江昭能不能活,紫衣少女气的笑了一声,“景一,我在你入营第一日就说过永远不要背叛我,任务失败了没关系,但你背叛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你的,我最恨背叛。你那么喜欢江昭,为了他不昔背叛我,”紫衣少女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而后不解道,“那个男的就那么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究竟好与不好,如今已然无谓了。”温婉莹想起刚刚马车前视她如烂泥的男子,心痛了几分,或许江昭不值得,可她如今已回不了头了。
“你总觉得他对你不好是因为他认错了救命恩人,是祝云抢走玉佩所导致的,但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是他选择祝云就只是因为她祝云本人的容貌,江昭好歹也考中了进士,更是他父亲江侍郎委以重任的长子,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的救命恩人被掉了包,祝云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将他带出深山呢。”
温婉莹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下来,而后绝望漫上心头,倒在地上手撑着地,脸色苍白,大约人委屈到了极致只剩一笑了,她突地苦笑一声,而后眼中的泪水就滑落了下来。
凝望着对方绝望的眼神,她其实给过她机会的,弄丢玉佩其实就可以回来了,她没有完成的局自会有其他暗卫去补,办事不力而已罪不至死,但想杀她就是彻底与她为敌了。
温婉莹听见紫衣少女的话,本就硬撑着的一口气突然没了,喷出了一口鲜血,紫衣女子蹲下了身子,低声道:“景一,有背叛之心但是实力不够,外加你的情爱占据你的思绪太重了,所以这局你输了,输了就认罚,别哭,你这么好看,哭了我会不忍心的,下辈子不要在情爱上多加打转了。”
说着她手里一刀捅进了对方心口,而后抽出了刀,对方没了呼吸,眼泪滑落,她抬手擦去了对方脸上的眼泪,而后却又将匕首上的血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收进了刀鞘。
正准备离开时,一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永安郡主杀人眼都不眨一下?”
赵宴清抬眸望去,对方一袭深蓝衣袍,面如冠玉,却眼眸深邃,剑眉星目,撞破杀人场景却没有一丝该有的胆怯,他的脚边不远处就是横流的鲜血,虽在问对方杀人为何不怕,却丝毫没看躺在地上的人。
“眼眨了刀可就错位了。”赵宴清站到了慕景泽身前,“慕小侯爷杀人会眨眼吗?”而后擦身离开,独留了尸体与慕景泽。
慕景泽看着赵宴清远去的背影,小巷起了通堂风,他从腰间取了一瓶药水,倒在了温婉莹身上,尸骨即刻化水,而后也离开了小巷。
皓月高悬却突然被云遮住了月华,一时之间京都下起了大雨,雨落冲刷了一切。
在这京都,面对想要自己命的敌人与叛徒,没人会心慈手软,今日他既看了一出戏,想来也该付了戏钱,处理了那人的痕迹。
慕景泽,武威侯,十八岁,年少在同南辰的战争中一战成名,打得南辰节节败退,最后更是直接将南辰的疆域版图打得一缩再缩,大雍这一代里北有陆彻,南有慕景泽,他们二人构成了大雍的边防的铁壁。
但大雍骨子里已经腐烂到了发臭的地步,陆彻和慕景泽能救大雍外皮却救不了大雍内里,可内里一旦崩塌,外皮也将溃烂,处于权利漩涡之中的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大雍只是一个内里发臭的鲜果,虽年少者中总有人心存凌云壮志,可是想要整顿一个国家的朝纲,不是光有热血就够的,也不是光有足够的才学就行的,实际上,有时单单是贫寒就能压灭少年人的心中光,磨灭骨子里的傲气,为生活中的五斗米而折腰。
高位者争权,低位者夺食,上至王孙官员下至贩夫乞丐都困在争夺的风波里,挣扎不出,沉浮其中,这就是大雍,这就是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