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祖本纪
【太祖皇帝者,山东鄙人也!
年少失业,拘于草莽,未知其名,其事亦不明。
明土木堡之变,天子北狩,北京保卫战失败,缙绅南渡,遂布防线于江淮,委弃北土。
民无所依,结寨自保,烽火相连。
时缙绅之族兼并风行,千里之地,阡陌交通,归于一人,贫弱者无立锥之地,匪患横行。
南明疲于内乱,无暇北顾。
瓦刺劫掠一时,委治事于汉官,求索无度。
汉官复求索于民,惨虐之甚,更甚往昔。
因民怨,太祖遂举大事于青州,自名刘业,以兴汉安民为纲,因草寇之徒,聚少年,收寒士,斩虐民之官,通水陆之商,分豪族之田,席卷山东,其锋不可挡。
凡三年,北拒河,南通江淮,年丰熟,工商兴,遂成割据。
因兵卒系红巾,号曰红巾军。
圣人云:义之所在,民归之,如水之就下。
南北失业往来之民,扶老携幼以归太祖,虽禁不止。
以仁义行于不义之世,终不免于刀兵。
南明弃南迁之宿仇,勾连蒙古,约以时日,共向山东。
时事固难矣!
以一隅之地抗两国之兵,虽则上下同心,众志成城,亦难免于山河日蹙,流血漂橹。
然两家初以利合,终亦以利而分。
东西南北之人,不唯有安居之民,亦不乏倾危之士,以天下为赌注,求一人之腾飞。
至于流言交构,虽始为盟友而终至交兵。
时太祖困守孤城,常豁然有笑语。
诸将皆异,问曰:“今山河日蹙,民业凋敝,财力不济,将有不虞之忧,将军何故常有喜色。”
太祖笑曰:“岂不闻‘得地而失人,人地两失,得人失地,人地两得’,又有话道‘财所以适人,非所以使人’,今窘迫如此,而民不离,财不足,民尚自足之,吾知民心之所向,民力之可用,民智之可启,复何忧。”
诸将虽未辩,心犹疑之。
至于南北义军蜂起,中原战局损失甚重,两国各仓皇班师以平内乱,中原之地为之一空。
太祖遂收散卒,编民齐户,选较兵卒,改革军制,兵民结合,训练农兵,推进土改。
中原经此离乱,人心思定,多从太祖。至以百人偏师以定中原,西拒肴函,得山河之险塞。
中原大定,诸将乃叹服太祖之远略。
太祖每出征,必军民相从,官吏相随,至新地,必询细民、小吏此间故事,胜负未分,已议定分田之策,其料胜制敌如此。
及平山西,围河北,南收苏、湖之谷,西定关陇,以望巴蜀,天下复归于一统之势已现。
武略已极,文治亦革。
田土归公,禁民买卖,使耕者有其田。
废八股之文,考之以略、策、文书、实务之问。
成立中央银行,以平准天下钱庄。
推行乡农自治,纠察不法之官吏,通告发之途,省其费。
凡此等令,不可胜计。
十二年,太祖入关中。
发南军平蜀,西师定凉,停驾长安。
时天霖雨,太祖恶疾发,事急不救,崩于长乐宫。
继世之君,尚能继其武略,使天下归一。
然其文治繁,显微不察,义理不明,多行之不当,民不便,遂渐废。
间或有有为之君欲复太祖之治,然世事异,不果行。】
……
看至此,贾珣不免惆怅,叹气两声。
《太祖本纪》中,也见了贾家先辈的名字,其中常给太祖捧哏的就是第一任荣国公,名唤贾源,他的儿子贾代善,娶的便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如今荣国府的老太君。
贾珣放下书,见初晴正端着茶盘进屋。
桌上是刚磨好的墨,看书入迷了些,不知她何时做的。
贾珣接过茶盘,笑道:“你又忙这些作甚,我何尝要写字了。”
初晴却道:“爷写不写,是爷的事,端茶研墨,自是我的事,爷做好自己事也罢了,还管我们丫头子什么。”
贾珣快然大笑:“这般讲,今日却也只得将就写几个字罢了。”
初晴连从箱子里将纸取出,裁剪一番,在书桌上铺开来,又研起墨来,笑嗤嗤看着贾珣。
原来这贾珣不甚好读书,字写得和鬼画符不差,正要待他写得丑,好笑话他一笑。
贾珣信笔写就,虽不可谓大家,字迹倒还规整,倒叫初晴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老半天才道:“只看如今这迹象,爷倒真和老爷一模一样,莫非真有神仙醍醐灌顶不成?”
贾珣问:“你认得字吗?”
“不认得又怎样?”
“你想学吗?我教你。”
初晴沉默片刻,道:“我能学会吗?”
“你是个聪明人,怕是学得比我还快些。”
初晴笑问:“你这写的什么?”
贾珣指着字一个接一个念道:“山随平野尽,人照日影来。”
初晴半天不作声。
贾珣抬头,才见她一字一字地比对,嘴里念念有词,果然要一一记下来。
正是眉眼微开的年纪,偏着头,藕臂轻衫,暗香浮动,不觉噙着笑来。
初晴抬头,哼了一声:“你却笑我,我自是蠢才,便不学了。”
“你却错会我的意思,哪里是笑你,谁见了喜欢的,难道哭不成。”
初晴细品他话,哪里不明白,却不认道:“爷有这些好话,还是和香菱说吧,她都信你的。”
贾珣大笑道:“待你学会了认字写字,再教给香菱,以后她不得教你一声老师了,再越你不过了。”
正说笑间,雨霁从门外来,报于贾珣道:“二门外小厮传话说,爷的朋友找,好像唤作刘勰的。”
贾珣思忖:“他来作甚?”
问道:“只他一个人吗?”
“这我并不知。”
“那这样,你只传话去说,老爷叫我闭门思过,出去不得,若果真有急事,可以同老爷去说。”
雨霁只将话传了出去,也不再理会。
初晴只随后跟着去了。
贾珣又寻了史书,坐在纱窗前,自翻阅不提。
……
饭后,贾珣问:“老爷在家吗?”
雨霁回道:“在园子里会客。”
又笑道:“来客是新上任的府尹,好像和爷还是家门呢。”
贾珣略一思忖:“莫非是他?”
“爷难道能认得他。”
贾珣摇头:“不认得,却知道他,倒是个人物。”
雨霁见他一副正经点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贾珣道:“你传人候着,等老爷闲下来回我。”
吩咐完又自顾看书,真好似一榔头敲醒了浪子一般。
几个服侍他的丫头,脸上都不觉浮出喜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