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血狼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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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琼恩

第五十四章琼恩

没有犹豫,他将自己投入那只鹰,自然而然。

天蓝地广。

他顺着山岩滑行,越过高山,跨过冉冉的溪流,看到驻马停留的阿托斯、莱拉等,它一跃而过,顺着荆棘丛林滑行,俯冲而上,翩然拂过峰顶岩丘,滑向他完全无法定义颜色的鱼梁木。

他看到了自己。

一跃而下,他俯停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睁开眼,周边的乌鸦一哄而散,只留下斜着脑袋看他的雄鹰。

他想对它笑,但雄鹰再次起身飞跃而走。

比梦中感觉要更加真实,更过瘾。

“我进入它了。”他激动、兴奋地和克雷德说,“它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的完全不同,比如,山,不是这个颜色……”

“琼恩……”他迟疑地说。

琼恩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手中的短笛,或者叫断笛更合适。

它正在逐渐失去色彩,一点点风化,没一会就像燃烧完的树枝,留下飞灰,随着吹过的山风消散在山谷。

断裂在地上的那部分仍碎裂在地,琼恩小心捡起,捧在手中,然后与森林之子埋在了一起。

“琼恩,你觉得可以了么?”

“也许。不过,这只鹰的体型比瓦拉米尔或欧瑞尔的那只小了一圈,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但这只鹰看起来很勇敢。”

“确实如此。”

“你觉得,你能再进入其他鹰体内么,或者随便什么鸟?其他动物呢?”

“我觉得没有可能。”

“为什么?”

“那只鹰可能在临冬城长大,可能见过我们。”他苦笑了一声,“它喜欢卤牛肉。”

“你怎么知道?”

“我……”琼恩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感受,“卤牛肉是我姐姐创造的做法,它要没去过临冬城,怎么会喜欢?”

“偷了你的肉,为你服役。很公平。”他拍拍手上的灰,踏上山丘,“尽快吧,晚上我们在老头子的大厅里庆祝一下。”

他说完,便绕过了士卒松,跳下那块山岩。

琼恩再次转眼看了心树,它的树叶随着山风摇摇摆摆,乌鸦们重新跳上树枝,对着他呱呱乱叫。

他感觉树叶在向他招手。

心树上的人像威严而沉默。

它一定见过许多人来到,又见过同样多的人离去。

他跟着克雷德离开了。

他们按着原路返回,跨过溪流的深沟,经过荆棘遍布的丛林,艰难滑下山坡。原本远远的一段路,此时回去,感觉近了许多。

这一路他都沉醉在没法说明的历史感中。

没一会,他们便从巨石山边垂下的藤条中走出。

阿托斯看到他们出来,大声喊,“怎么这么快!他把你们赶出来了么?”

莱拉、贝隆和其他几名战士全部包围上来,都是同一疑问。

“他已经死了。”克雷德说。

“那岂不是白来了?”阿托斯恼怒抱怨,扔下了手中的木头。

为了不让阿托斯继续大吼大叫,琼恩赶紧将所遇到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这才安抚下众人。

“哈哈,琼恩,让我看看你的鹰?”阿托斯转怒为喜。

“我感觉它有点远,”琼恩正在说,然后瞬间,感觉已经进入了鹰,“呃…”

发出这点颤音之后,他觉得意识开始脱离身体,他循着飞跃的一点位置感觉,寻找到他们这一群人,跃下之时,竟忘了如何停稳,竟在众人眼前的土地上翻滚了起来。

阿托斯哈哈大笑。

琼恩也觉得丢脸,赶紧用鸟的身体站稳,扑腾一下翅膀,飞向阿托斯的肩头,在上面晃荡几下,才站稳。

阿托斯疼得龇牙,还有些害怕,但竟然忍住了没乱动。

“是你吗,琼恩?”阿托斯侧脸问他。

“唧……”他自然无法说话。

“哇,神奇神奇!”

“你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吗,还是说,只在鹰的身体里?”莱拉问。

“唧……”在鸟的身体里。

他再次飞了起来。

“在鸟的身体里。在它身体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但是没法用自己的身体说话,中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才回复,“但我觉得,只要训练一段时间就行。”

“看来这一趟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莱拉说。

“就是可惜了。我刚把毯子铺好,小帐篷搭起来。”阿托斯叉腰,我要不要给你的鹰儿搭个笼子?

“不必了……”

“快点收拾,我们回哈克莱。”莱拉走开,走到自己的马旁,开始收拾东西。

回程的路上,琼恩感觉不受控制地时常进入鹰的体内,常常无法回答周边人的提问,到了最后,他们已经放弃与他交谈了。

当灰云开始笼罩天空,下起毛毛细雪的时候,那头鹰主动落在了琼恩肩头,随着马步摇摇晃晃。琼恩觉得它为了稳住形体,花了很大力气,脚下的爪子好像已经勾入他肩膀的肉中。

“琼恩,猎鹰人通常会用鹰鞴(bèi)保护身体。回到氏族,我帮你问问。”克雷德道。

琼恩无法忍耐,将它赶走,没想到它飞跃的一瞬间竟然弄得他肩膀更疼了。他觉得鹰完全是故意飞得如此野蛮。

“克雷德,”琼恩边揉肩膀边说,“这只鹰虽然足够勇猛,但体型太小,可能不是敌人的对手,我们同样需要征召猎鹰人,希望到时候能够共同捕杀敌人。”

“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

“有点难,但我尽量让哈克莱协调。”克雷德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也请老头子协调。”阿托斯道。

克雷德看了阿托斯一眼。

“我小时候,就想牵黄擎苍,但最终只能养几只猎犬。琼恩,把鹰做娱乐的听说都是大贵族,而山林中用鹰打猎的都是小氏族。”

“是么?”琼恩不解,“哈克莱不是大贵族么?”

“琼恩,菲林特都不算大贵族,何况哈克莱。而且养只鹰得花多少功夫啊,我看,克雷德都养不起自己这么多孩子。”阿托斯插嘴,“五个啊!”。

“闭嘴,臭家伙!”贝隆怒目而视。

“我说谎了么?想要养活你的弟弟妹妹,你得多努力才行!哼!”阿托斯毫无畏惧地回望。

克雷德怒视阿托斯。

临冬城没有专门的猎鹰人,但城堡中也有专门的猎鹰。

“您有什么难处么?”琼恩问。

“我虽是哈克莱的儿子,但与兄弟们早已分家单过,与氏族其他普通牧民没什么不同。我这么说不是对哈克莱或者瑞卡德有什么不满。山林氏族生活艰难,眼看冬天已到……”

他拍了拍披在身上的毯子,抖出上面的一层细雪。

“琼恩,援助长城先不说,你得让你姐姐吸纳山林里的人,老人、年轻人甚至妇女。避冬市集塞不了这么多人,我们为冬天采集的食物,不知道能吃多少,但只要冬天一长,肯定要饿死人。与其饿死,不如跟随你姐姐一起打仗战死!”

“你说得好听。你们会安心饿死?饿死前,你们早得过来抢菲林特了。”阿托斯道。

“别废话!”莱拉对着他喊,“菲林特就能养活所有人么!”

“克莱德,我用我姐姐名义许诺了粮食、毛皮。只要……”琼恩在雪中逐渐感受到了苍凉的悲意。

“琼恩,我们都知道许诺的内容了,但许诺只是许诺。冬季到来,就算你姐姐有再多黄金,分给他们的再多,也不可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喂得饱这么多北方人。”

琼恩在临冬城时,从来没有经历过吃不饱饭、没有衣穿的事,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北境的氏族们如此匮乏。他们比临冬城艰难太多。

长城外的野人或者自由民也同样,而且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度过哪怕半年冬季的存粮,在他们观念里,这次冬季所需要的存粮都存放在长城以南各个城堡的粮窖中。

这个矛盾根本没法调和,更何况,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异鬼。冲突在所难免。

“琼恩,我们人类比森林之子繁衍更快,学习更快,生长更快,这能战胜森林之子,这是诸神对森林之子的报复,但同样,也是诸神对人类的诅咒。它给我们智慧、赋予我们同情的力量,所以它同时用冬天和有限的土地来折磨我们,看着人类胜利后,自相残杀、亲人在身旁饿死、病死、冻死,永无休止。这已经绵延数千年,或许更久,可能还将持续数千年,或许更久。”

“克雷德,你在说什么呢!”阿托斯喊。

琼恩自己也不得不投去疑惑。

“符音不相信旧神,不相信南方的七神。他不相信任何神,所以他选择离开了自己的族群,自我流放了。他相信,是诸神在背后愚弄生灵。”

“为什么?”和粮食有关么?

琼恩感觉克雷德彻底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中。他没有在符音面前哭泣,现在他?

“如果不是神灵愚弄,森林之子仍能永远快乐地活在群山和森林之中。

他们出生少,寿命长,不用担心粮食,一生都可以在树上或者树根下歌唱。

即使冰雪覆盖大地数十年,他们依然能够通过地下的蘑菇和温暖的温泉生活,安然无恙。

当冬天结束,冰雪解封,他们又能重回大地。更何况,他们永远能够通过遍地的鱼梁木彼此沟通,和周边的一切生灵对话。没有冲突、没有纷争。

你说,一个人、一个生灵还能有比此更幸福的生活方式么?

他们死后,还能借助鱼梁木回归永恒。就连死亡也充满抚慰。”

他露出浓厚的羡慕之情。

“符音既然不相信任何神,为何他认为是诸神……”这前后矛盾,琼恩想。

“意思并不一样,琼恩。”莱拉说。

克雷德慢慢点头。

“诸神嫉妒森林之子,用人给他们带去灾难。但人类自身却背负着远比森林之子更沉重的诅咒。”

“就是你前面说的那些?”琼恩问。

“有限的土地,猜测、嫉妒等本性,这些都不该怨怪诸神。诸神赋予人类远超森林之子的繁衍之能,但残酷的环境,让人永远挣扎:他们要么在一轮轮冲突、战斗、战争中死掉,要么在冰雪、疾病中慢慢痛苦哀嚎死去,一代一代,永不休止、狠厉至极。”

“这是符音说的?”

“他认可这个道理。认可这是诸神加诸人类身上的枷锁,认可这是诸神的恶作剧。他说他能感受到,但无能为力。”

“恶作剧?”琼恩想。

“哎,分明是你自己养不活自己的孩子,还要怪这怪那,真不害臊!”阿托斯不耐烦地大声说。

贝隆被气得脸通红,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我们先活下去,然后找机会解开枷锁。”琼恩觉得克雷德已经沉浸在了悲伤中,怨怪地瞧了阿托斯一眼,出言开导。

但这种话就像耳边飘过的雪花,无足轻重,就连本质都还是冰冷。

“你说得对,琼恩。”他惨笑,“也许终有人能够解开枷锁。”然后叹气,“希望你姐姐能买得到很多粮食。”

“最重要的是赢了塞外之王曼斯雷德。琼恩。”莱拉说。

“嘿,第二重要的是,赢了那个,那个,恐怖堡的伯爵。”阿托斯说。

琼恩笑了,“我只负责最重要的。”剩下的交给她。

“我两个都要负责。”阿托斯大笑,“天冷了,更要把根扎进土里。那么多菲林特可以,我也行!”

冰雪飘飞之下,阿托斯的激情就像热酒。

“小贝隆,你负责哪个?”阿托斯向他挑衅,“或者回家遛狗?”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贝隆看向自己的父亲,见他点头后,开心笑了起来,“我也一样全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