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仲父
洗漱之后，太监们为刘协穿好衣服。
他身披玄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头戴垂旒冠冕，显得非常隆重。
毕竟今日要见的人是司空曹操。
侍中丁冲一大早就进了宫里，来迎接天子出城。
“陛下，可以出发了吗？”丁冲问道。
刘协犹豫片刻才说：“好。”
然后迈步往房外走去。
本来他是想把藏在枕头下面的金饼绑在腰上，可是发现从起床到现在，那两个小黄门明显比平时更注意自己。
不但自己全身上下被摸了个遍，所穿衣服和鞋他们也是翻来覆去的查看。
刘协感觉到，曹操是在防着自己，怕自己藏带什么东西在身上。
从穿衣好后，那两个小黄门更是寸步不离身，时刻盯着自己。
如果硬要把那两个小黄门支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一来，势必会引起怀疑。万一搜到自己身上绑着的金饼，那将会前功尽弃，为了一块金饼，不值得。
只要能够脱身，就算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相信自己也能走到荆州。
刘协的随身侍卫是两百名虎贲士和羽林士，虎贲王昌紧随身侧，他是刘协目前最信任的一个虎贲卫士。
但刘协平时很少与他交流，因为交流越多，他被杀的概率就会越大。
出了皇宫，颖川太守夏侯渊带领三千名兵士正在等候。
“拜见陛下！司空已在城门外等着陛下。”
夏侯渊身披甲胄，腰间挂刀，显得很是威武。
“那就走吧，莫让司空久等。”
刘协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云薄风轻，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他登上马车坐定。
天子驾六，马车很大，由六马齐驾。除了顶上有棚之外，四面只是有一层薄薄的帷纱遮挡。
坐在里面完全可以看见外面，而从外面也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夏侯渊骑着高马走在车旁，丁冲则是坐在后面一辆三马齐驾的马车上。
两侧排着兵士，前后绵延不绝，街旁百姓只能远远观望，不能靠近。
随天子出城的大臣主要有司徒赵温、光禄勋桓典、御史中丞董芬和宗正刘艾等人。
孔融、董承、伏完，还有杨彪等人都不能出城，曹操已经派人把他们监视起来，只要一有异动，立刻就抓。
刘协安坐在马车上，脸上显得很镇定。
自己只是想逃跑而已，又不是要刺杀曹操，就算失败了后果也不会太严重。
再说了，历史上送出衣带诏事件，曹操不也没动天子，杀的只是董贵人。
或者，会不会衣带诏根本就不是天子写的，是董承学桥瑁自己弄的？
会不会是刘备看出了端倪，知道事不可成，所以才急着离开许都？
刘协胡乱想着，没多久，就出到了许都东城门外。
“臣曹操拜见陛下！”
曹操身上穿着有些发旧的锦袍，后披一袭红色披风，腰间悬着一把剑，站在马车旁，躬身行礼道。
他身后站着数位身披甲胄的将领，跟着向刘协行礼。
刘协脸上喜意盈盈，急忙下了马车，扶住曹操道：“司空无须多礼，若无司空，朕今日尚不得安啊！”
曹操微笑道：“陛下言重，若无曹操，天下亦有无数忠士，此乃陛下之德。”
“天下忠士虽多，当以司空为首，司空文韬武略，甚得士心，平乱剿逆，非司空不可为啊！天下之安，朕与百姓之福皆须仰仗司空，朕愿拜司空为仲父！”
刘协稍稍退后，对曹操躬身一拜。
“臣不敢当，不敢当！”曹操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之色，连忙扶住刘协道，“臣智浅力微，所能胜贼者，皆赖陛下之德与将士之力，臣岂敢为陛下仲父。”
刘协看向曹操身后那些将领。
他只认识徐晃，于禁和乐进，还有朱灵史涣等人，却没见过。
曹洪此时留守城中，曹操出征，留下夏侯渊和他一起守城。
现在夏侯渊领兵出城，城里需要有一位自己人留守。
曹仁则是已率领五千兵马为前军先行。
至于曹操身后那位如铁塔一般看起来很凶悍的男人，不用猜，肯定是许褚。
刘协只是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没想过要和他们说话，没必要，如果主动去和将领们说话，说不定会引起曹操的猜疑和不满。
“爱卿，”刘协上前一步，拉着曹操的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朕尚年少，而且……而且董卓害朕兄而立朕，天下不服朕之人甚多。便是如今朝中，不服朕之人亦有不少。若非爱卿，朕今日岂能安居许都，恐怕……恐怕朕已经饿死在洛阳了！”
刘协说着竟滴下几滴眼泪，继续说道：“朕如今所有的一切，皆是爱卿所给，朕非那无恩无义之人，时时挂念爱卿之恩情，又常常自觉无以为报。所以，朕、朕想要迎卿家爱女为贵人，如此卿为朕父，现在朕称爱卿一声仲父，还请爱卿勿辞！”
“仲父！”
也不管曹操是否答应，刘协紧接着满怀深情的叫了一声。
曹操此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感动，泪涌而出，说道：“陛下如此，臣……臣必为陛下尽心尽力，舍命不悔，万死不辞！”
而在不远处，郭嘉冷眼旁观，此刻也看不出刘协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了。
当然，曹操的心思他明白，这位司空只是做给大臣们和将士们看的而已。
“仲父，朕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你与朕同乘。”
刘协邀请曹操和自己坐同一辆马车。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曹操对自己的猜疑。
和自己坐在一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眼中，接触不到外人，会让他更加放心。
曹操本来推辞，司徒赵温和光禄勋桓典，还有侍中丁冲等人在旁劝说，他才答应与天子同乘。
道上兵马齐行，旌旗飘扬，尘烟滚滚。
其实大军已经先行，现在和他们一起走的，是曹操的五千中护军和夏侯渊率领留守许都的三千兵马。
这样的阵势，哪里会有什么贼人敢近。
再说了，就算有贼人，也不会想去刺杀一个没有任何权力没有任何威胁的天子。要刺杀，首选之人也应该是曹操。
但是一军统帅，不是说刺杀就能刺杀的，否则的话，就不需要那么多兵马对阵厮杀了，派出刺客去刺杀对方统帅就行。孙策那是一个意外，单骑偶遇仇人而已。
刘协坐在马车上，身旁坐着的是曹操。
他一边滔滔不绝的和曹操说话，一边时刻留意着道旁的景色。
“仲父，你常在外面，若见到有绝色美女，不妨送入宫中，朕……朕……呵呵呵……”
刘协没有说下去，只是呵呵呵的笑起来。
反正他的意思曹操会懂。
曹操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刘协道：“天下美色甚多，只是陛下年纪尚少，等再过几年吧，臣必为陛下寻找几个绝世美女送入宫中！陛下如今须用心读书，听说陛下常读《诗经》，这就很好嘛。荀令君和荀侍郎，还有孔少府皆胸怀大才，有他们为陛下侍讲，臣心可安呐！”
“仲父所言极是，朕记下了。”
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刘协一路上和曹操说了许多话，直到马车停下，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
“陛下，剿逆为重，臣该上路了。待臣得胜归来，再与陛下共饮欢言。”
下了马车，曹操对刘协行礼告辞。
“有仲父领兵，逆贼吕布顷刻可灭，朕在许都备好酒水，等着仲父提吕布首级归来，朕亲自为仲父庆功！”
刘协此时只想曹操快点离开。
“妙才，你小心护好陛下安全！”
曹操又对夏侯渊嘱咐道。
说到底，还是叮嘱夏侯渊要防备天子与其他人接触。
“司空放心，我必护好陛下！”夏侯渊拱手答道。
“唔。”曹操点了点头，又对刘协道，“陛下路上恐会烦闷，让丁侍中与陛下同乘吧。”
刘协明白曹操还是不放心自己，来的路上有他坐在旁边看着，现在又想让丁冲坐在自己旁边盯着，可真够老奸巨滑的。
“如此甚好，朕今日难得出城，心里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丁侍中，你莫要嫌朕话多即好。”
刘协显得很高兴，欣然答应。
曹操眼见如此，心中也颇欣慰，看来天子真的没有异想，而是识得时务之人。
有夏侯渊率领三千兵马相护，又有丁冲坐在天子身旁，即便天子有诡诈，也不能如何了。
看着丁冲上了天子马车，又望着天子车驾扬尘远去，曹操眼睛微眯，脸上现出一抹笑容。
在他身旁的郭嘉却是眉头紧锁，望着远方尘烟，心里总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郭嘉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