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利无弊之举
荀彧抬起头看着曹操，缓缓答道：“我赞同丁侍中所言，如今兵马聚于许都，贼人必不敢近，陛下安危自当无忧。而且……陛下是真的想见明公，此时亦是良机，明公不如遂了陛下之愿！”
“文若……”郭嘉急着要说什么。
“咳咳。”曹操高咳两声，不让郭嘉说下去，“此事容孤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曹公……”
孔融想要再劝，也被曹操打断了。
“少府，回去吧，劝陛下多读书，少饮酒，莫要坏了身体。”
曹操说着站起身，摆出送客之势。
荀彧和孔融等人只好起身告辞。
回到皇宫，孔融将情况说了。
刘协颓然道：“司空说要想想，便是拒绝之意，看来是不想见朕啊！朕……朕实在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让司空如此厌恶！对了，司空要朕多读书少饮酒，从今日起，朕要潜心读书，不再饮酒。快，拿书简来，朕要读书。”
守在殿门处的两个小黄门迟疑不动，刘协又指着他们大声喝道：“快去啊，拿书简来，朕要读书。”
那两个小黄门听清楚了，连忙应道：“喏。”
其中一人急步去拿书，另一人留在原处看着。
很快就捧来几卷书简，放在刘协面前案上。
而荀彧和孔融丁冲三人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是丁冲，此刻也觉得曹操实在不该拒绝天子出城相送之请。
看来天子对曹操还是有感恩之情的。
刘协迅速拿起一卷书简展开，大声读道：“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
他读得很大声，一边读着，一边在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读了一会，他开始哽咽起来，满脸的哀伤之色。
这一刻，刘协有一半是故意装给荀彧和小黄门他们看，有一半是真的伤心难过。
自己穿越成汉献帝，这本来就是个悲情人物，心有志而力不足。
而曹操是个极其聪明之人，又有董卓这个前车之鉴，一切都防得死死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摆脱他的控制。
不管是沉迷酒色还是提出亲征，或是想要面见曹操，都是为了让曹操答应让自己出城送行。
只有出了城，才有机会逃离曹操的掌控。
虽然成功的几率很低，但说到底还有一丝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现在看来，这个机会也没了。
从今往后，自己可能和历史上的汉献帝一样，唯有躺平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啊！！！
刘协心中越想，便越是悲伤难过，而泪水更是喷涌而出，最后哭出声来。
“陛下……”
荀彧等人此时也是痛哭流涕，他们无法看着天子悲伤而无动于衷。
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太可怜了！
孤苦无依，被别人争来夺去，抢着利用。
如今除了晚上睡觉和如厕之外，无时无刻不被别人盯着，时时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一点行动的自由都没有。
或许，他已明白如今的处境，更明白只有把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搞好，才能安然。
所以，他才会提出要迎曹操之女为贵人，想要见曹操一面，仅仅是见一面。
他甚至想要称曹操为“仲父”！
“陛下，臣再去劝一劝司空。”
荀彧实在不忍心看着天子如此悲伤，尤其是心中那股忠君之念，冲击了他的理智。
“我和你一起去。”孔融擦了一把眼泪，紧接道。
“不，我自己去。”
荀彧拒绝了孔融，向刘协行礼之后，离开皇宫，赶到司空府。
曹操刚刚听完宫里传回的消息，荀彧就到了。
等荀彧坐定，曹操对郭嘉微微摇头示意。
郭嘉迟疑片刻，才起身出去，他知道曹操有些话要和荀彧单独说。
“文若，你我之间，有话可以直说，”曹操首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明公真的不想见陛下吗？”荀彧问道。
“孤并非不想面见天子，只是……孤入宫有所不便。”
曹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把天子迁到许都后，恢复了汉制旧仪，才会有三公领兵，入宫面见天子时要受刀兵挟颈之仪。
“我也知道明公入宫有所不便，如今陛下想要出城送行，正是明公面见陛下的大好机会，明公为何犹豫？”
“文若，你也希望孤让陛下出城送行吗？”
“陛下是真的想见明公！”
荀彧把宫里刚才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与曹操所听到的消息丝毫不差。
“明公所虑，是不是怕陛下会与袁绍互通消息？”
荀彧直接挑明，他和郭嘉一样，觉得天子如果有所谋划，肯定是和袁绍有关。
以天子现在的能力，想刺杀曹操根本不可能，想掌握兵权也不可能。如果是想逃跑，聪明的人不会这么做，昏庸之人又跑不掉，也不太可能。
想来想去，觉得天子只有通过出城之行，趁着人多与袁绍的人接触。
但是荀彧此刻更愿意相信天子是真的感念曹操之恩，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见一面。
曹操点了点头：“唔，你觉得陛下会这么做吗？陛下会不会乘孤领兵出征，召袁绍举兵来袭？”
“应该不会。”荀彧答道，“袁绍若要乘机来袭许都，不需要陛下召唤，陛下也召不来袁绍。况且幽州公孙尚在，牵制着冀州兵力。倘若袁绍真的举兵来袭，兵马多了，则冀州恐失，兵马少了，又将无功而返，明公何须多虑！”
“退一步说，倘若陛下真的想与袁绍互通消息，即便是出了城，陛下身边亦有随行监视之人，旁人近不了陛下之身，他又如何传递消息？”
“如今都城之中，亦有些许非议，说明公与陛下不和，倘若陛下出城送行明公，则非议立止，此乃于明公有利而无弊之举啊！”
荀彧说了许多，曹操也想了许多。
想来想去，觉得让天子出城送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子身边有自己的人看着，和在宫里一样，和什么人接触一眼即见。
而且，凡是有可能和天子暗中接触的人，都不能随行出城，这样可以百无一失。
最重要的，如果天子真的只是想见自己一面，单纯的来送行，还称自己为“仲父”，那些不服自己的人，恐怕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陛下可以出城送行，但三十里太远，恐生事端，陛下送出十里即可。而且，随行大臣不必过多，卫将军和孔少府等人不必随驾，荀令君，只是到时候需要你留守城中才行，有你在，孤方可心安！”
曹操对荀彧还是相当信任，毕竟荀彧当初是从袁绍那里改投门庭来的，这些年来为自己做了很多事，绝对没有谋害自己的心思。
荀彧当即大喜，又与曹操谈了些出征之事，才告辞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