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士下山
暮霭沉沉，日落西山云霞一线，残阳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向前方小城。
这身影和周遭背道相驰的灾民不同，他一身蓝黑色老旧道袍，面容不似那些困顿难民蜡黄无色两颊消瘦，反倒是白里透着红润。
其身后背负一柄沉木黑剑，木制剑柄有蓝纹绕生，右腰间以红绳系着一个巴掌大的青皮葫芦，左腰间挂下一个黄铜铃，铜铃下塞着一团棉花，哪怕随着他走动而摇晃也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青年道士名为林长生，并无道号，承清风山清风观道统，时逢天灾大旱，又遇蝗虫，大周朝境内多地受灾严重，粮食颗粒无收以至饿殍遍地，妖鬼祸乱，故观主遣散一众观中道士下山，往各方去，以自身所能尽可能的挽救百姓，除妖鬼祸。
林长生一路行到此处，也走了数百里，此地距离受灾地还很遥远，不过观其左右，已经有灾民背井离乡行到了此处，有些人停留在这小城，有些人得了运，吃了富贵人家施舍的粥饭继续南行。
进了城，城中还算繁荣，大旱并未影响到这灾区边缘之地，不过城中林林总总也能看到一些夹杂的苦难灾民。
“老爷行行好吧！我孙儿已经两天没有吃一点米面了！”
“夫人行行好吧！”
街道旁，一名声音沙哑又虚弱的老人跪在路边强撑着开口，一身烂衣已经满是污垢，其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似乎多说一句话都是煎熬。
老人怀中，一个黑黢黢的孩童蜷缩没有动静，不知是累的发困还是饿的发昏。
街上走南去北的百姓很多，林长生却并未见有人施舍一枚铜板，未见有人施舍一碗粥饭。
林长生走到跟前停下，那老人浑浊的目光生起一道光亮，浑浑噩噩的磕头叩首乞求道：“求道爷行行好吧！赏我孙儿一口吃的！”
林长生连忙搀扶起老人，轻声道：
“老人家莫要多礼，您现在数天未曾进食，本就体力不支，莫要如此折腾自己，有贫道在，无论是您还是您孙儿都会无恙。”
老人目光越发明亮，瞬间老泪纵横。
老人将怀中的孙儿往林长生身边送，林长生胳膊挽住孩童后背，右手解下腰间的青皮葫芦，轻轻拍打孩童将其唤醒，葫芦嘴放进孩童干裂的嘴唇为其灌入一口甘甜清泉。
有清泉润喉，孩童立马精神一些，浑浑噩噩中两只小手紧紧抱着青皮葫芦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着清泉水。
“慢些慢些！”
林长生左手托着孩童后背，手掌心一团清气萦绕在孩童后背浮动。
孩童连续吞咽数口清泉水之后，林长生挪开青皮葫芦递给老人道：“老人家，你也先喝几口清泉水润润喉，也莫要多喝，等会我去买两份白粥来，先以白粥暖胃。”
“小老多谢道爷，道爷大恩大德，我们爷孙俩没齿难忘！”
老人涕泗横流，一时激动更是剧烈咳嗽。
“爷爷……”
饮用清泉的孩童缓缓清醒，眸子看向一旁的老人，老人也顾不得喝水，连忙将孩童抱在怀里。
林长生见状脸上也露出笑容，轻声道：“老人家稍等，我去前面那条街上给你们买两碗白粥回来。”
“多谢道爷！”
“老人家如此称呼贫道，贫道可担待不起，贫道俗名林长生，直唤贫道俗名就是。”
老人家点头，无比感激道：“小老多谢长生道长！”
林长生微微点头，起身向着前方的街道快速走去，街道路口，一个商贩搭着粥棚售卖白粥，锅炉上几个蒸笼向上散着热气，三三两两的百姓坐在摊位上就着咸菜喝粥。
粥棚前有一群拖家带口的灾民就在粥棚前看着咽口水，肚子咕叽咕叽的叫唤。
林长生走到粥锅前，还在揉面团的布衣男人抬头看向林长生，立马笑脸相迎询问道：“道长吃些什么？”
“两碗白粥，另取两个馒头。”
“得嘞！道长稍后！”
这男人热情一笑，双手往围裙上一搓立马就拿碗盛粥，林长生目光看向身边这一群灾民，询问道：“店家，这群百姓在这里多久了？”
男人叹息一声，回道：“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最初时我还施给过他们白粥和馒头，可他们十几人胃口可不小，我也是过日子争几个辛苦钱，现在也施不动，只能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若是等晚上收摊还有剩余，便适量舍给他们一些。”
林长生看一眼锅内剩余的白粥，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男人。
“道长您这是？”
“这银子算是我买你的粥，你替我施给过路的灾民。”
男人愣神，迟疑一瞬庄重点头道：“好！道长既然愿意相信我，这一锭银子我一定全花在灾民身上，绝对不会贪墨一分！”
男人信口保证，接过银锭，随后将两碗白粥和馒头递给林长生。
林长生点头笑道：“店家也是大善。”
说罢，林长生将纸兜揣进怀里，端着两碗白粥离开粥铺。
身后，粥铺店家吆喝一群逃难的百姓前来取粥。
林长生听着身后的动静脸上也露出笑容，上辈子没有做过的事，反倒是这辈子全都做了。
不过这辈子他是道士，是修道问仙之人，金银财宝对他无用，只是过眼云烟，只要他想要，就不缺金银，能拿这些钱尽可能的帮助难民活命，已经值了，不枉在他手上走一遭。
林长生回到老人身旁，将两碗热腾腾的白粥递过去。
老人感激涕零，再三感谢，等爷孙俩吃了粥，林长生从怀里隐晦的取出十枚大钱塞到老人怀里。
“这些钱足够老人家饱腹一段时间，再往后，大周朝的应对手段应该也能落实下来。”
“小老拜谢道长大恩大德！”
“我观道士行善，向来不求谢也不求报，老人家大可不必如此。”
林长生起身正要离开，前方突然有一声铜锣敲响！
寻声望去，却见一队人马从街道对面走来，领头的是个身穿华衣的富家公子，这公子左边一个护卫提着铜锣敲动，右边一个护卫红绸铺盖端着一盘铜钱。
队伍身后的马车上拉着七八个苦难昏倒的孩童少年。
那护卫敲动铜锣高喊大喝：“承蒙我家公子大善，愿以五枚大钱的价格购得童男童女入府为奴婢，至此再无饥荒，再无挨饿受寒！”
“数量有限，速者从先！”
锣声喧天，街上的难民神色复杂，有一男人抱着三岁幼童上前，还在犹豫，便有护卫抢走昏睡的孩童，施舍一般将五枚大钱递给男人。
周边有难民异动，他们现在也难养活孩子，便是再不舍，若是将孩子卖了，孩子能活，他们也有了钱……
眼见街上的其他难民犹犹豫豫，那为首的公子使一个眼色，身后的护卫立马出列，拿着大钱走过去，一半劝说一半抢夺的争夺哭闹孩童。
林长生眉头微皱，这可不像是买奴婢的样子。
法力涌上双目，林长生眸子有法光涌现，望气一看，这一行人黑气缠身，而那富家公子身上的黑气中更有浓郁血光涌现！
黑气血光之中，隐约有一个个孩童怨念在痛苦挣扎嘶吼！
林长生眸子骤然冰冷，好重的怨念！
这些孩童买回去，怕是活不过三日！
“趁火打劫，害人性命，这等杂碎，当真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