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没有毒的蛇
阎队接过了萧静的话题:“这是有可能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指纹检测结果证明,顾兴发现了那份保险合同,猜出王冬妮可能会对他不利,他完全可能先下手为强。他与王冬妮一起生活,了解她的行踪,也能接触到她的车,放掉刹车油也不需要专业能力。另外,顾兴还知道王冬妮特别怕蛇,扶手箱里蛇的大便也就能联系起来了。顾兴完全有可能发现王冬妮想杀他,而后反杀了王冬妮,作案动机、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三者齐备。”
萧静说:“阎队,可是我们询问的时候没有问顾兴关于作案时间的问题。”
阎队说:“我们没法问,所以我就没问。出车祸的时候,所有证据证明车里确实只有王冬妮一个人。如果凶手要做手脚,一定是在事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判定做手脚的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即便问了,我们也无法确定顾兴是否与案子有关。”
大家议论起来,会议室里热闹起来。
黄一为说:“阎队的推测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顾兴有杀王冬妮的嫌疑,但证据不足。”
谭海龙眉头紧锁,一直没有说话。阎队看了他一眼:“龙龙,你怎么看?”
龙龙清了清嗓子:“顾兴是不是凶手还需要更多证据来确定,我建议比对一下那个现代车主和顾兴的体貌特征。另外,世宾汽修厂的修车师傅魏晓曾经是王冬妮果园的员工,因为失误导致了4万元损失,魏晓赔偿了3万元,最终被开除。他们有过节,魏晓也有杀人动机。他还是宝马车的实际维修师傅,完全可以单独接触汽车,有充分的作案条件和作案时间。他虽然说他没有把刹车油放到最低线以下,但没有证据。这条线也不能放弃,但这条线的破绽在于我们不能确定魏晓是不是知道王冬妮怕蛇。”
皮鹏说:“我查了资料,扶手箱里发现的黑色粪便属于蛇。目前是11月底,天阳市属于西北城市,天气比较寒冷,大多数蛇类仍在冬眠。根据粪便硬度和消化情况,以及蛇的习性,这样性状的粪便不属于冬眠中的蛇,而是宠物蛇的。”
小霜目不转睛地看着皮鹏,眼神里满是欣赏。龙龙发现了小霜的眼神,但仍然面无表情。
皮鹏的嘴没有停:“宠物蛇与人同处一室,所以宠物蛇没有冬眠。蛇的体温在摄氏15度以下才会冬眠,一般不排便,但在供暖的房间里温度在20摄氏度左右,就会出现排便的情况,粪便的质地会因此软一些,并有较强的消化痕迹。我查了资料,粪便应属于玉米蛇。”
萧静呆呆地问了一句:“玉米蛇?这么可爱的名字,怎么会害死人呢?”
皮鹏说:“玉米蛇色泽鲜艳,体型较小,是常见的宠物蛇。玉米蛇本身没有毒,所以即使被玉米蛇咬了,人也不会中毒。”
小霜问:“既然不会中毒,放了又有什么用?”
黄一为说:“这很好理解。只要让王冬妮受惊,她出车祸的可能性就有了。”
小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戴家兴问:“既然扶手箱里放过蛇,那出事后蛇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黄一为打破了沉默:“看来我们还需要去一次事故现场。”
彭鹰弱弱地问:“去干什么?”
皮鹏好像明白了,对黄一为说:“头儿,你的意思是——找蛇?”黄一为点点头,大家这才明白了。
黄一为说:“无论是魏晓还是顾兴,包括那个神秘的疤脸男人,他们都有嫌疑。虽然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但车祸发生的过程可以作一些推理了。放掉刹车油,在扶手箱里放蛇,凶手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车祸。想让人以为王冬妮死于车祸,这就是凶手真正目的。事发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凶手先在汽修厂放掉了刹车油,但没有放完,以保证发动机运行时间短的时候刹车不至于完全失效。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机会把玉米蛇放入扶手箱,由车里温度较低,蛇进入了冬眠状态。王冬妮开车上翠屏山,在市里要走10分钟左右,山路需要走20分钟左右。随着车的行驶时间越来越长,发动机发热,车内暖风也开着,车内温度逐渐升高。最终蛇苏醒过来,并从扶手箱的缝隙爬出来。王冬妮发现了蛇,受惊之下,可能踩了刹车,也可能没踩,总之刹车没起作用,最后冲下了山崖,车毁人亡。因此,重返现场的主要目的是寻找蛇,还要做两件事情。一是检验王冬妮的右手,查看手部皮肤有没有蛇的分泌物,检查她是否接触过蛇。”
皮鹏作了补充:“还要查有没有蛇的皮屑,因为正常室温下,蛇经常会蜕皮。”
黄一为很赞赏地看看他:“皮鹏补充得很好。另一件事是重新检查汽车,寻找蛇出现过的痕迹,尤其是扶手箱附近。”
阎队说:“一为,你安排吧,我们都听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黄一为说,“丽雅和家雀儿查验王冬妮的尸体和衣物,强哥和晓东去车祸现场找蛇,龙龙和皮鹏去交警支队重新查验事故车,小霜和萧静去通知出城的各关口、汽车站、火车站以及机场,防止魏晓和顾兴逃跑,彭鹰作图像对比以及追踪事故宝马车和嫌疑现代轿车的行车轨迹,剩下的是我和阎队——”
阎队打断了他,略带神秘地说:“不要说!咱们也玩一把孔明和周瑜的游戏。”
黄一为笑了,大家都愣了,不知道阎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黄一为把一张稿纸撕成了两半,递给阎队一半。两人各自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以后一对,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围过去一看,两半张纸上都写着“兴隆果园”四个字。
看着大家疑惑不解的表情,阎队说:“黄组长靠的是推理,我靠的是印证。我问王冬妮什么时候宣布顾兴是店长的,顾兴有点惊慌,摸了一下鼻子。我听一为说过,人紧张了会有一些小动作,比如摸鼻子或下巴,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撒了谎。后来我们到店里问了前台小李,发现两人说的时间不一样。小李说安川平失踪一周后,而顾兴说安川平失踪半年后。失踪时间是王冬妮自己向员工说的,完全是自说自话,仅仅在一周后她就宣布顾兴是店长,这说明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黄一为说:“说明王冬妮知道安川平已经回不来了。”大家恍然大悟。
戴家兴问:“这跟兴隆果园有什么关系?”
阎队说:“我问顾兴与王冬妮在一起几年了,顾兴先说了四,后来又改成了两三年。我怀疑他们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那时安川平还没有失踪。安川平经常在兴隆果园,王冬妮经常在装饰材料店,顾兴又在店里上班,这三人的关系很耐人寻味。龙龙说魏晓曾经在兴隆果园打过工。两条线索出现了交叉,我觉得很有必要去看一下。”
戴家兴点点头,问黄一为:“头儿,你是怎么判断的?”
黄一为说:“我做判断前,阎队还没有来得及说走访顾兴的情况。我的理由很简单,魏晓有嫌疑,他与王冬妮的冲突起源于果园的工作,去查一下,或许能发现什么,或许可以确定他的嫌疑,或许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果园的原主人是武强,后来成了王冬妮,安川平又经常呆在那里。总之,我觉得一定会有收获。”
戴家兴不禁说:“组长圣明!”说完了,又觉得不妥,补充了一句:“还有阎队,阎队也圣明!”这一行为把大家都逗笑了。
黄一为拍了一下他:“干活吧你!少在这儿贫!”
成丽雅和戴家兴在尸体及死者的衣物上没有发现,蛇没有直接接触过王冬妮。李建强和晓东在距离车辆最后落点5米远的石缝里找到了一条蛇,蛇身僵硬,全身金黄,果然是一条玉米蛇。龙龙和皮鹏认真检查了车内的各个角落,在碎裂的前挡风玻璃内侧和仪表台上面的平台找到了蛇的体脂分泌物,挡风玻璃上印迹比较清晰,平台上的印迹比较浅淡,应该是车坠崖时蛇先撞到挡风玻璃,然后落在挡风玻璃下的平台上。在机盖上也发现了类似的分泌物,分泌物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爬行路线。皮鹏推断,蛇从挡风玻璃的破口处爬了出去,爬过引擎盖,逃到了岩石缝里。
龙龙重新查看了后备箱和已经严重变形的前脸,发动机舱破裂,中网和散热系统挤压在了一起,电瓶裂了一道口,里面的电解液滴在了地上。龙龙发现电瓶的正负极上有两根多余的电线,他顺着电线找过去,居然发现了一个小配件。小配件接着USB电源,只要汽车经常使用,这个小配件是不会断电的,龙龙觉得这个小配件很像一个GPS。他决定把这个小配件带回去,让彭鹰检查一下。
经彭鹰查验,这个小配件的确是一个GPS定位器,这个GPS还能和手机软件连接,有窃听功能,在手机上能够精准地找到GPS,误差不会超过10米。最重要的是这个GPS,仍在正常运行,按照电池容量推测这个GPS在不接电的情况下仍能正常运行两个月左右。如果软件没有主动寻找这个GPS,彭鹰无法反向追踪手机信号。
兴隆果园里,黄一为和阎队见到了在果园干活的张树清夫妻俩。张树清今年不到60岁,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省城稷州市工作。张树清来这个果园工作已经十年了,四年前魏晓离职,经过安川平同意,张树清让自己的老婆来果园干活。从此以后,果园的活都是他们夫妻干的。果园里修了一排房子,房子很雅致,设施比较齐全,有三间卧室,还有厨房、客厅、餐厅、棋牌室和工具房,可以看出来主人对生活的追求,也说明果园的效益不错。
黄一为听说张树清已经来果园工作十多年了,觉得他一定知道不少事情。在客厅的沙发落座以后,阎队拿出了证件,表明了身份。张树清是个老实人,看到警察来了,有些紧张。
阎队看出了他的心思:“老张,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果园的事情。你只要如实说明情况就行了。”
张树清点点头:“行,你们问吧。”
阎队问:“这个果园是谁的?”
他说:“果园本来是武强的,武强是我的远房亲戚。我来到这儿一年多,武强娶了王冬妮。又过了不到两年,武强突然失踪了,果园就成了王冬妮的。后来王冬妮又嫁给了安川平,表面上果园仍是王冬妮的,实际上平时管事的都是安川平。没想到,四年前安川平又失踪了,是死是活不清楚,平时管事的又成了王冬妮。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鬼,不太平,不吉利。这个地方吃住很方便,工资不算高,但也不低,我也就是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了,要不然我早就走了。”他叹了一口气。
阎队拿出了王冬妮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张树清看了一眼:“这就是王冬妮。”
阎队又拿了手机,上面存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王冬妮手机里发现的最后一个给她打进电话的号码。阎队问:“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张树清看了一眼说:“这是我的号码。”
阎队和黄一为都很吃惊,阎队问:“她生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你打的,你们说了些什么?”
张树清很吃惊,问:“王冬妮真的死了?”
阎队和黄一为对视了一下,阎队问:“看来你早就知道王冬妮会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树清长叹一声:“有一天早晨,我上厕所的时候被人用刀逼住了。那个男的让我给王冬妮打电话,让我告诉王冬妮冷库里的苹果变质了,让她来果园一趟。我打完电话,他警告我,他随时能找到我,还知道我儿子住的地方,敢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后来王冬妮来了没有?”阎队问。
“没有。当天下午我壮着胆子给王冬妮打了电话,结果她手机关机了。我这几天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出什么事,结果还是出事了。”
黄一为推测应该是凶手让张树清把王冬妮约来的,那时汽车应该已经被做了手脚,凶手的目的是让王冬妮开车上翠屏山,然后在半路坠崖。阎队又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他问:“这些人你都认识吗?”一共有三张照片,一张是魏晓的,一张是顾兴的,一张是那个戴着口罩左脸有伤疤的嫌疑人。
张树清来回看了几遍,指着魏晓说:“这个孩子叫魏晓,后来不干了,我老婆才来的。”指着顾兴说:“这个年轻人跟王冬妮来过几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指着最后一张照片说:“这个就是在卫生间用刀逼住我的人。”
阎队问:“你好好看一下,确定吗?”
他又看了一眼:“我确定。我站在卫生间的角落里,他用刀逼着我,站站在我对面。他戴着口罩,左脸有一块疤,我不会认错。”
“你认识他吗?”阎队问。
“不认识,但我觉得他的声音很熟,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他摇摇头说。
黄一为觉得既然声音很熟,也许张树清见过这个人。于是他提醒张树清:“你好好想一下,你很少离开果园,如果见过或认识这个人,也一定是在果园见过或认识的。好好想想他可能是谁,也许他的相貌变了,你一时间没认出来。”
张树清拿起照片端详起来,旁边张树清的老伴也凑过来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提醒张树清:“这是不是有点像安川平?眼睛和头都比较像。”
听了张树清老伴的话,阎队和黄一为都很惊喜。
黄一为说:“老张,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安川平?”
张树清慢慢地点点头,对阎队和黄一为说:“确实很像,如果没有这道疤,就更像了。”
看来安川平很可能还活着,而且很可能是凶手。黄一为问:“安川平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张树清回想了一下:“大概四年前吧!”
黄一为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失踪的?”
他说:“失踪以前,安川平几乎每天都呆在果园。三年前有一天,他没来,从此再也没有来过。那会儿是夏天,过了大概一个月,王冬妮来了。她说,安川平出事了,今后果园由我管事,给还给我涨了500百块钱工资。”
“安川平失踪前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黄一为说。
“他有时会发脾气,摔了几次茶杯。”他说。
张树清的老婆说:“是的,我打扫过。”
黄一为说:“你们好好想想,他摔茶杯之前发生了什么?”
张树清的老婆说:“好像也没什么,他就是看手机,看着看着就发火了。”
“噢,我们知道了。”黄一为说,“再想一下,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张树清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黄一为知道他有话说,于是说:“老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们会为你保密,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再让那个人威胁你。”
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最奇怪的是王冬妮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死了,这本身就很奇怪。”
黄一为说:“你详细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