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气
门外一阵嘈杂。
将匕首藏进床缝,李明寂重新躺好,虚弱地闭上眼睛。书童颤巍巍地起身,拉开房门。
舒窈走在最前面。
“他休息了?”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见李明寂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下。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轻咳,李明寂慢悠悠地支起身体,虚弱道:“……郡主?”
舒窈转头看向李夫人母子:“李夫人不进来看看?”
分明是娇柔绵软的嗓音,气势却半点不弱他人。
李夫人连声称是。
她平时深居简出,哪里见过尊贵的皇家郡主。侯府如此气派,连丫鬟都穿得这么漂亮,让李夫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舒窈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见李明寂苍白地坐在床上,她眼睛一酸:“二郎,还疼吗?”
李明寂嗓音温和:“好多了,谢母亲关心。”
李明宣吊儿郎当地站在李夫人身后。
前些日子,李明寂大病一场,醒来之后,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懦弱好欺的庶子,李明宣总觉得他身上多了几丝邪气。尤其是这次,他只想给李明寂一个教训,结果李明寂转头得了华羲郡主青眼,居然住到侯府里来了。
那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华羲郡主,李明寂他凭什么!
他嫉妒得牙痒痒,语气也不免带着几分妒恨,“娘,你就别担心了,二弟有太医诊治,能不好吗?”
那可是太医!
就李明寂那卑贱身份,有什么资格让宫里的太医为他看病?这小郡主果然如传言一般荣宠加身,随意挥霍手中权势,难怪这么多人都想娶她。
李明宣的不怀好意,连舒窈都听了出来。亲兄弟都会有嫌隙,何况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呢?主母懦弱,兄长充满敌意,怕是李明寂回了李府,也不会得到该有的医治。
“他还需要休息,”舒窈冷淡道,“既然放下心,就不必打扰,都随本郡主出来。”
李夫人连忙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李明宣则恶狠狠地瞪了李明寂一眼。
李明寂眼里波澜不惊。
房间最淡定的,恐怕只有潘氏。她好似看不见李家三人诡异的气氛,笑得温柔如水,邀请李夫人母子用晚膳,说是表达自己的歉意。
舒窈最看不得她这张装腔作势的脸,转头命人送她回海棠院。
软轿才走出不远,春蕊忽然冷冷出声:“出来。”
树声沙沙,李明宣从假山后走出,脸上挂着笑容:“姑娘别生气。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替二弟给郡主赔个不是。”
虽然同父异母,他却看起来与李明寂没有半点相似,眼窝深而乌黑,五官多了几分阴柔,一副耽于酒色的模样。
一双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轿上的舒窈,贪婪的心思几乎遮不住,“明明是二弟他惹是生非,冲撞郡主尊驾,怎好意思留他在侯府,还请太医为他诊治?他一条贱命,郡主留他做什么?”
一股无名火冲上舒窈心头。
听说那漂亮的青年被救下时只剩半口气,可潘氏带他回府是为了恶心她,连个好大夫都懒得请,他的家人过来,为了巴结她,居然还说的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当回事?
换做往常,舒窈或许不会多管闲事。然而她才与舒敬吵过架,最看不惯的就是亲人相残。
“春蕊,”她厌恶道,“掌嘴。”
李明宣一惊,肩膀已经春蕊按住,“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迎面而来。
……
“是、是大少爷拦下了郡主的软轿,言语冲撞了郡主,被郡主的丫鬟掌了嘴……”
本该跟随李明宣离开的书童,此刻却跪在李明寂面前,叙说着方才发生的冲突。
春蕊个子高、力气大,自幼跟着禁军训练,练了一身好功夫,故而那一巴掌下去,李明宣的脸直接肿了半边。
本是一个俊雅公子,一张脸直接肿成猪头,光是想一想,就知道有多滑稽。
李明寂轻勾了下唇,“蠢货。”
八年李府生活,李明宣的为人,他再了解不过。
他的皎皎自幼千娇万宠,最不喜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李明宣擅自拦下她,没被丢出侯府,已经算是她手下留情。
这是兴安八年,他的皎皎才十五岁。没有经历那些山河动荡,杏眸明亮清澈。
这很好,很好。
清如朗月的青年唇角勾起,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书童却遍体生寒,愈发感到阴森。
二少爷大病一场,不仅性情大变,心思难测,对事情的把握还如此诡异,就像是……可以预判到未来一般。
书童眼神忽闪,望向李明寂的目光带了几分恐惧,却见青年的脸色蓦地苍白下来,缠着绷带的手捂住胸口,费力喘气。
“二少爷……”
“谁在那里?”
卧房没有关门,去而复返的舒窈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书童跪伏在床边。耳畔传来青年隐忍的喘.息,她冷声娇喝,“春蕊,拿下他!”
书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郡主身边那身手矫捷的婢女按住肩膀,摔在地上。
李明寂苍白着脸下床,嗓音沙哑:“郡主息怒,他并未做什么……是我跟他说,我已经伤成这样,便不要再对我动手了。”
书童只觉得什么地方被不动声色一敲,泄了全身的劲,软着双膝跪在地上,嗓音发颤:“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再对他动手?
是了,她的马踩在李明寂身上的时候,青年已经奄奄一息。那么多新伤旧伤,岂是一匹马能做到的?
回梨落院,只是舒窈突发奇想之举。李明宣对李明寂敌意这么大,谁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后做手脚?一问门前扫地的家丁,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进来,还来了两次。
“谁让你起来的?快回去躺下,”她抿着唇,杏眸漾起不满的情绪,“春蕊,先把他关进柴房,晚点本郡主要亲自审问他。”
“是,郡主。”
李明寂无奈:“郡主,他……”
才说两句,似乎牵动伤口,俊眉隐忍地皱起。这副温顺无害的模样看得舒窈心烦,纤指一抬,娇声道:“你坐好,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