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曲中人不知曲中意
“惊喜！”
“生日快乐！”
当亨特踏进摄影棚，想要伸手开灯那一刻。
在控制室的灯光师瞬间点亮，躲在暗处的人们都探出脑袋。
亨特愣了一秒，随后打心里发出开心的笑。
“谢谢，谢谢你们！”
这一刻，他是真诚的。
音乐响起，宛如现场交响乐一般的听觉享受。
“♩听我说，我知这世间的浮躁♩”
亚瑟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头腔共鸣的技巧，配合上恰如其分的琴声、古典，让众人感觉有一种现场听歌剧的错觉。
埃姆·沙迪奥眼前一亮，作为百老汇知名导演，只这一句歌词，他就觉得歌肯定是好歌，演唱者也肯定潜力无穷。
“♩老人看向远方，倾诉你心中所有♩”
“♩离开她吧，亨特，离开她♩”
老人的话，亚瑟刻意用低沉嗓音唱出来，一种沧桑感让人油然而生。
“♩昨天你已得到回报♩”
“♩离开她吧，亨特，是时候放下所有♩”
“♩十五年的旅程太久，名利沉浮不休♩”
亨特本来还在笑，但这一句出来，钩起他‘早安，美国’十五年来的回忆。
从默默无闻，到全美、全世界人尽皆知，正是走进名利场中，沉沉浮浮，但是却毫无建树。
但那句‘得到回报’无疑被更多人听到。
站在台上，亚瑟看得十分清楚明白，有那么十几个女员工悄然间低下头。
其中就包括萝丝·布朗。
有那么一瞬明悟从心头闪过，看来这些女人似乎都把自己想成了歌词中的‘她’。
“♩现在已是时候♩”
“♩离开她吧，亨特，离开她♩”
“♩欢呼的浪潮一浪盖过一浪♩”
“♩还有风暴和海啸♩”
此时此刻，‘她’这个意象，在亨特脑海中不自觉就被代入到名利场中。
这首歌也就成了亚瑟劝他不要沉溺在虚假浮华的歌。
风暴和海啸，追逐名利无时无刻不面临着风暴和海啸，亨特也不止一次被舆论攻击，但每一次他都撑了过来。
成为现在美国光芒万丈的新闻主播。
“♩卷起她的外衣，浸透你的悲嚎♩”
“♩淹没她的肩腰，撕碎你的荣耀♩”
再不离开，就会被风暴和海啸撕碎，劝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亨特心中的理解。
人群中每个人心中所想却不相同。
萝丝猛然抬起头，看向台上的亚瑟，双颊悄然泛起潮红。
她回想起半年前，还是在洛杉矶，报道加州山火那次。
亨特确实就像风暴和海啸一样，卷起她的外衣、淹没她的肩腰。
“♩离开她吧，亨特，你听，她在哀求、她在祈祷♩”
她在哀求、她在祈祷，正是当初萝丝心中嘶声裂肺的真实写照。
更多女员工悄然抬头，有几人脸上隐隐满含愤怒。
而亨特本人又有不同感受。
‘她’就像是那些将他叫做‘屏幕爹地’的观众，观众们苦苦哀求、祈祷亨特不要离开。
“♩我知你厌恶破朽，亦知你不甘沉沦♩”
“♩那么，离开她吧，亨特♩”
“♩世界那么曼妙，外面有更多美好♩”
这首歌第一段结束。
而很不巧，亨特的妻子此时正带着儿子托尼，从走廊走进摄影棚。
刚好听到最后两句。
忽然感觉台上这年轻人是在隐射自己和亨特的婚姻。
心中怒火不可抑制的燃烧起来。
不过这个女人保持着克制，缓缓走到亨特身后。
不管怎样，面前这个男人依旧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们还有个儿子，年仅六岁的儿子现在还需要一个父亲。
亚瑟看着神色各异的人群，心中古井无波，只想对他们说一句：你们内心戏真多。
这首歌，别无它意，每一句都是在讽刺和挖苦亨特，从事业到混乱的两性关系。
只是有句歌词刚好隐射到这男人的婚姻……
这点上，亚瑟还真不是故意的，纯属巧合而已。
再唱一段，整首歌落幕。
埃姆·沙迪奥带头鼓起掌，接着是本杰明，双手拍的贼欢，看的亚瑟都觉得疼。
亨特也跟着鼓起掌，之后掌声响彻摄影棚。
等钢琴、大提琴……这些乐器被撤下舞台，派对正式开始。
舞女演员们陆续登场，一个个衣着片屡、身段妖娆，跟随音乐节奏，围绕在亨特身边舞蹈。
这场热闹从七点一直持续到凌晨。
最后因为明早摄影棚还要直播节目，大家工作依旧繁重，只能散去。
亨特多喝了两杯酒，将妻儿送走后，拉住正要离开的亚瑟。
后者不明所以。
没想到，那一首《离开她吧，亨特》深深触动了这个老男人，将亚瑟留下，是想要谈心。
多少让亚瑟有些无可奈何。
“……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名利场干什么……”
亨特抓住亚瑟胳膊，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往外抛。
“要说我现在的人气、身价，要比好莱坞顶级演员更高吧……但等我退休后，又能留下什么呢？”
“他们出演电影、电视……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依旧可以让人们回味无穷。”
“他们的名字随着作品流芳百世……可我呢？”
“十年后、二十年后，没人会去回味1965年的超级碗直播，也没人会去回味1970年时装周评论……”
听完亨特一顿牢骚，亚瑟不由安静下来。
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新闻行业能给人留下什么呢？
若干年后……别说若干年了，就算是过去几个月。又有几个人记得1973年那场加州大火？
又有几个人记得1973年那场加州大火？
又有多少人会去回顾好莱坞投储银行破产始末？
又有什么人还会记得上个月席卷全美医药界的大审判？
这一刻，亚瑟确实有那么一点和亨特共情……至少在‘名垂千古’这个话题上，两人所处环境、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
作为记得上辈子的人，亚瑟确实很想给后世留下一些什么记忆。
证明自己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生活过、快乐过、悲伤过……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重如泰山，如果被人遗忘、变成历史尘埃，生命也仅仅轻如鸿毛，人生在世确实毫无一点儿意义和波澜。
“我觉得，就算你离开新闻行业，至少还是会被人记住十年的……或许被记住二十年。”
不知过去多久，亨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亚瑟看着他，意有所指。
这烂人内心肮脏，思考却是还挺长远的嘛。
只是很可惜……
就像《离开她吧，亨特》歌词，‘还有风暴和海啸’。
一场针对标题中人的风暴和海啸，正在太平洋上空缓缓成型。
最后的结局，也被亚瑟写在了曲中。
‘浸透你的悲哀，撕碎你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