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狱绘卷
祝鹤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
紧得能榨出汁的那种。
此刻他的眼前赫然浮现出一条巨大的海沟。
海沟中央。
一颗巨大的、不规则的红色肉瘤正静静附着在峭壁上。
它不紧不慢地鼓动着，发出战锤擂鼓般的沉闷巨响，仿佛里面蕴含着一颗巨大的心脏。
而更为诡异的是，每隔一会，这颗肉瘤的顶部便会张开一道裂口，喷吐出许多如同水母般的猩红孢子，就像是它的子实体。
这些孢子复眼一般密密麻麻盘踞在肉瘤周围，就像是行星旁的陨石带，被一种引力压制在一定范围内循环往复。
蓦地。
头顶似乎有一片阴影降下。
祝鹤下意识抬起头。
那是一艘航母般的巨舰，近三百米的长度令人望而生畏，通体的黑色涂层泛着寒光，浮在那里就如同一只漆黑巨兽。
但现在，这只巨兽停在了自己的头顶。
船舷站着一些人，看不清身影，但依稀能看见他们正在准备着什么。
片刻后，他们突然大批量地向海里开始抛洒一些东西。
粗略一扫少说也有上千个。
那些东西圆滚滚的，似乎还带着毛发。
它们向深海沉去，朝这里进发。
变成密密麻麻的黑点。
祝鹤努力眯起眼。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看清那些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突然。
成千上万个婴儿般的恐怖鸣嘶响起。
肉瘤鼓动的速度蓦然加快，连绵不断擂鼓般的巨响像是血管正在快速迸裂。
祝鹤感觉自己要被这种声音撕碎了。
那些圆滚滚的东西似乎对这些孢子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它们开始变得燥乱，疯狂地向外冲击着，但是肉瘤的约束力将它们牢牢留在原地。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数小时。
终于，肉瘤像是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或者与其说是压力，倒不如更像是一种母亲对待不听话孩子的无奈。
只见它稍稍收束了一点，放开一个极其细小的口子。
时间极其短暂，可能连一秒都没有。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上百个幸运的孢子瞬间从缺口挣脱出来，迅猛远离那些由它们兄弟构成的“陨石带”，然后头也不回贪婪地冲向头顶的那些黑点。
速度快得祝鹤肉眼都差点跟不上。
只见它们迅速逼近黑点，猛地钻入，继而发出兴奋愉悦的嘶鸣。
祝鹤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同时他也看清了那些黑点。
那是人头！
祝鹤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得完全呆滞住了，四肢发麻，惊悸感更是瞬间从天灵盖直达脚底。
那些圆滚滚的东西竟然全部都是人头！
而那艘巨舰上的人在拿人头钓这些孢子！
他们想做什么？！
祝鹤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逃逸出来的几百个孢子全部扎入人头。
如同看着猪猪侠打开了潘多拉。
片刻之后。
巨舰上仿佛有所感应，有人挥着手大力嘶吼着，似乎在发出指令。
紧接着祝鹤便看到那些人头全部倏然上浮，仿佛后面都系着一根看不见的线。
人头很快再度化为黑点，浮出海面，然后祝鹤便看着船舷上的那帮人又拿出一些椭圆形的容器谨慎而又迅速地将人头纳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在回收完所有人头后，巨舰猛然发出轰鸣声，紧接着便迅速掉头驶离这片海域。
看起来格外匆忙。
嗡轰~
突然。
海沟莫名震颤起来，无数巨石开始沿着沟壁滚落，声势浩大。
血色的海水竟是开始沸腾翻涌，伴随着无数咕嘟咕嘟的气泡从沟底往上冒。
祝鹤睁大眼睛。
他突然明白先前的那艘巨舰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是在逃跑了。
只见几根巨大的血红色触手正缓慢地从海沟底部沿着峭壁爬出。
它们是那样的庞大，庞大到只消截取那么一小部分就已经比那艘巨舰要大了。
触手上密密麻麻分布着一些粉红色的肉须以及眼睛一般的神秘花纹。
只是那花纹不能细看，仅仅是稍微扫过一眼祝鹤便觉得眼睛生痛像是要流出泪来。
原来先前的那颗肉瘤只是一颗头颅。
在它的下面，存在着远比头颅庞大千倍万倍的身躯，而那条海沟就是它栖息的温床！
如果它完全爬出海沟会有多大？
祝鹤觉得自己想象不出。
很快，越来越多的触手从海沟中爬出，然后向上升起，如同参天巨柱，遮天蔽日。
这等景象在祝鹤眼里不亚于一幅地狱绘卷正徐徐展开。
又或者就像是只存在于旧日神话里的生物出现在世人眼前，无法名状且不可言说。
但出乎意料。
触手并没有像前世大片中拍的那般丧心病狂地朝巨舰追去，然后在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海上追逐后，巨舰虎口脱险，而它只能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无能地发泄着怒火。
比如绞杀一只座头鲸或者大王乌贼什么的。
相反，触手们只是向着巨舰离去的方向轻轻挥动。
仿佛是在对它告别。
祝鹤满脸震撼。
难道这种生物也会存在情感这种东西吗？
这甚至比告诉他人能和猪突破生殖隔离还离谱！
但有位名人说过，认知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下面的那颗肉瘤又开始做起祝鹤不能理解的动作。
只见那些触手们开始缓缓合拢，像是花瓣笼罩花蕊一般，将那些上亿的还在躁动着的孢子温柔地包裹其中，如同慈母哄着婴孩。
紧接着晦涩难明的古怪音节自那被包裹着的“花蕊”中传出。
“阿撒托斯莎布尼古拉丝奈亚拉托提普犹格索托斯……”
祝鹤如遭雷击。
无数呓语刹那间涌入祝鹤大脑，完全不可抗拒。
就如同一只大手此刻正拿着搅棍在他脑浆里疯狂搅拌，使得他的头颅几乎炸开！
如果可以，祝鹤此刻宁愿被人一枪结果。
因为那样痛苦只会持续一瞬间，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在被疯狂折磨可意识却见鬼一样的清醒！
这和凌迟几乎没有分别！
就这样持续半刻钟左右，混乱恐怖的呓语声终于停下。
原本上亿躁动着的孢子仿佛得到了安抚，不再像婴儿般哀鸣悲嘶，而是安静下去，像是陷入酣甜的睡眠。
祝鹤同样也得到了升华，他的双眼都失去了高光。
那颗肉瘤像是终于发现了祝鹤的存在，只见它分出了一根触手，闪电般向祝鹤这边挥来。
于是。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