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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鼻子

春季学期到了第五个周,好几门课都要期中考试了,其中就包括解老师那个非线性的选修课。我也不得不把除了去实验室之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准备上。

大学时期的考试与其说是能力测试倒不如说是一项技能,毕竟成绩在那个时候已经不能严格反映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了。

很幸运的是这个技能点我点了不少,考试当天状态也不错,试卷上也没有什么刁钻的问题。

所以第二天我心情相当好,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欣赏着校园里初春的野花,此时惊蛰已经进入尾声,甘雨时降,万物以嘉。

到了实验楼找师兄借了钥匙,结果轻轻一堆门它自己就打开了,我看见里面的艾碧水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早啊。我已经做完所有测试了,你要是想做什么其他实验的话可以直接拆掉那些线了。”她看见我后条件反射似得轻轻笑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停下收拾东西的手。

“啊,早……我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就是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我之前来这里一直都是为了配合她做实验,自己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哎对了,你今天不写东西了吗?我看你之前一直在打字。”

“你说之前那篇文章吗?那个已经写完了啊,也给老师看过了。不过我刚刚才把它传到arXiv上面。”

这是要发表了吗?大二本科生就发SCI,还只写了一个多月?

“啊?那你以后还来做实验吗?”

“嗯……如果没有新想法的话,可能以后就不再来了吧。你自己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操作了吧,不过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跟我说。”

那我现在需要个红鼻子。

“对了,那个论文里面我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了,毕竟你也出了这么多力。”

那也顶多就是给个友情参与奖吧,核心内容全是她独立完成的。

“那……能不能给我稍微讲讲你的工作,都已经投出去了……”

“好啊,没问题。”

她打开了正要放到包里的本电脑,那个电脑的厚度几乎不到一厘米。这种应该是叫超极本吧,我注意到银白色的显示屏背面还有个小猫吃火锅的贴画。

“让我看看从哪开始哈……其实它主要想介绍的就是,调节磁性系统动力学状态的具体方法。”

我盯着屏幕,那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公式。以我当时还很浅陋的知识水平只能辨认出一些微分几何和连续群理论的数学表示,还有之前的课上刚刚讲过的重整化方法。

反正,我看不太懂。

“我根据复杂系统的统一的理论,论证了通过对器件的结构进行设计刻蚀或调节输入的电流,可以操控磁体内部的动力学状态进行转化和演变。”

“呃……能再简单点说吗……”

“就是说,纯理论的角度预测了复杂系统动力学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而我在一个真实的物理系统中实现了这种转化,而且这个转化的过程与预测的也是相符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前在广场上不是做过类似的事情吗?用声音信号调节鸽子的飞行。只不过那个实验没办法控制变量,所以想要发表的话必须得依靠已经成熟的实验体系。”

我大概明白了,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把大一统理论运用到具体的物理世界中的人。

“这……也太强了。博士生发一篇这种文章都够毕业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并不是首次有这个类型的文章,第一篇是发在气象学领域的,只比她早不到一个月。

但是这对本科阶段来说还是非常非常超纲了,毕竟如果博士生发一篇这种分量的文章已经足够当教授了。

“所以说……现在暂时没什么可做的了,我也得考虑考虑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焦急,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我大脑中激烈的电流脉动汇聚成了灵光一闪。而这次悄无声息的同步放电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全人类的命运:

“嗯……我倒是有一个新想法,你想和我一起做吗?”

“可以啊,什么新想法啊?你已经想的很成熟了吗?”

她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我,我感觉那双眼睛里似乎跳动着火苗。

“可能得看看书或者仔细读读文章然后再详细说……下个星期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好呀,你要是有什么想讨论的直接给我发消息就行了。”

那个星期剩下几天我天天去图书馆泡着,比高三时候努力多了。

。。。

周末我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自习区学习,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很喜欢在书架中间溜达。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对书有一种亲切感,放假的时候父母如果有事要长时间不回家就会把我扔到新华书店里。

博尔赫斯有一句很著名的诗: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不过那其实是一句翻译错误,正确的说法是“天堂也是一种图书馆”。

那里会摆着什么样的书呢,还是说那句话其实是把天堂里面人的灵魂比作书?

我一边思考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发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它的封皮上印着人脑的左右两个半球,上面是纯英文的书名:

Self-Consciousness and“Split” Brains。

我现在对与大脑活动有关的一切知识都很感兴趣,刚想要伸手想把它拿下来,关节却和另一只秀气的手相撞。

“啊……对不起,哎,是你啊!”

对面是一个比正常体型瘦一些的女生,她是典型的瓜子脸,齐耳的短发点缀着淡蓝色的发夹,刘海下的眼睛非常有神,她脸上的皮肤很白,眉毛纤细,顾盼生辉。

这是比我小一级的学妹,叫刘亦诗,去年刚刚被心理学系录取。我们的相遇非常巧合,去年暑假我同样是坐卧铺火车来学校,她和她父亲上车后正好在我下铺,从闲聊中得知她既是我高中的学妹,也是和我同一所大学的新生。

他们两人非常开朗,一路上我也被带着说了很多话,到了地方还领着他们一起逛了逛校园,最后和他俩都加了好友。

自然也是一直躺在列表里的那种好友。

“哇,学长好哎,好久不见了。”

我们把手同时抽回去了,留下那本书静静地在原地躺着。她视线飞速想书架上瞥了一眼之后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呃……你也对认知科学感兴趣吗?”

等会,这不废话吗,对方是学心理学的。

“嗯,这本书是我们老师推荐的,学长可以把它让给我吗?”

“啊……没问题。你们在研究意识是怎么产生的吗?”

她好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不过这倒是对刚刚那句没头没尾的问题的正确翻译。

“emmmm……不确定这是不是心理学的范畴,不过我们是会讨论一些思维啊逻辑啊什么的。”

她把书取下抱在胸前,用有点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

“学长想了解什么是意识的话……我觉得或许需要问问哲学系的人……”

“嗯嗯,没事的,就瞎想想。”我怕不是被当成魔怔人了。

“那我先去学习啦,我们有一门课要交论文了。”

她摆摆手和我道别,转身轻快地离开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面,下意识地拨通了宁雨安的电话,响铃一下就接通了。

“又什么事情啊,还值得您专门打电话。”

“你有关于神经系统自组织的实验记录吗?比如记录电信号的录像什么的?可以给我传一些吗?”

“啊……这种事啊,那我一会发给你吧。你要没别的要说的我先挂了。”

这个语气告诉我肯定有其他事。

“哦对了,祝你生日快乐!你收到我寄的礼物了吗?”

3月30号是宁雨安的生日,去年我给她快递了一个旅行者笔记本(Travelers’ Notebook),她说要用来做手账,完事了拍照给我看。

我生日她也会送礼物的,去年是一个灰色钱包,就是我现在在用的这个。

“收到啦,谢谢你哦,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