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女的情人(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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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序——黄金时代的浊世燃情

从你双脚上升到发际的光,

那包裹你纤柔躯体的力量,

不是珍珠母,不是冰冷的银;

你是面包做的,烈火爱慕的面包。

谷物在收获季节高堆,在你体内,

面粉也在幸福的时节发酵:

当面团使你的乳房加倍隆起,

我的爱是在土中待命的煤炭。

啊,你的额头是面包,你的腿是面包,

你的嘴也是,被我吞食,随晨光而生的面包,

我的爱,你是面包店的旗帜,

火教给了你血的课程,

你自面粉体认到自己的神圣,

自面包学会你的语言和芳香。

(聂鲁达著十四行诗,陈黎、张芬龄译)

在我看来,这首诗是对全书最最精准的概述。伊丽莎白一世作为都铎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其建树和荣耀是整个都铎王朝五位君主(其他四位依次为亨利七世、亨利八世、爱德华六世与玛丽一世)中最为辉煌的。后人对她的称呼有“荣光女王”、“英明女王”,此外,由于她终身未婚,也被称为“童贞女王”。

这位童贞女王的婚姻大事可谓是英格兰宫廷内外及邻邦关注的焦点,而女王的爱情及风流情史则成为创作者们关心的韵事。其中最免不了的片段自然是女王与她的宠臣罗伯特·达德利的故事——是的,只是故事。史官只尽翔实录史的义务,更生动的粉红色罗曼史则由后世的创作者们演绎。至于是否真有其事,或许取决于观者对角色、对创作者的信任,又或许仅仅取决于对历史的大胆假设与小心推断。

一位是都铎王朝中年轻貌美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新任女王,一位是风流倜傥、肩负光复家族使命的世袭贵族,多数创作者都热衷于描写他们的浪漫爱情——从先后被囚禁于伦敦塔的同病相怜,再到他们对王位既渴望又压抑不敢表露野望的共鸣,直到后来共同经历人生中最为成熟辉煌时代的骄傲比肩——他们虽始终无法在历史上得到夫妻之名,却在文艺作品中愈加得以升华成浓墨重彩的传奇璧人。身份的禁忌更为这段浪漫得无以复加的爱情增添了神秘危险的美感。这大约正是作家和戏剧作家们甚为钟爱的题材,于是将其具象化为繁复的宫廷礼服、闪耀的小珠宝们,还有冶艳得不可方物的年轻女王与和她私会的黑发男子。

正如许许多多的情诗,惟愿将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姑娘奉作神女,想象她步履轻盈地披挂珠玉银缕款款行来,本文开头所引的十四行诗则完完全全地换了角度,让诗中的心上人坠入凡尘。这爱恋却未尝减淡分毫,反而更加浓郁炽烈,很多时候,面包的温暖芬芳,要比花朵更加弥久悠长。

本书的作者在阐述伊丽莎白于混乱的宗教分裂状态下即位的背景之后,细腻地于字里行间将史书中只字未提的女王与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之间追求与被追求的过程娓娓道来。在作者菲利帕·格里高利女士笔下,伊丽莎白女王变成了一名“散发着面包香气”的女人,她“不是珍珠母,不是冰冷的银”,而是“面包做的,烈火爱慕的面包”。这样描写的爱情,让人备感真实。于是她在他面前就只是尚未出阁的单身女子,而他在她面前也只是对既定婚姻充满了不愉快的普通男子。剥脱华丽的王国背景,剩下的只是这样的凡俗男女,他们相爱。

我们热爱故事,我们对真伪难辨的非历史读物乐此不疲,究其原因,是因为比起历史,故事和我们的距离更加亲近。相传伊丽莎白一世即位之初,便将一枚结婚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表示将自己嫁给英格兰。史书上又载,伊丽莎白的童贞并非自愿,而是由于自身的生理缺陷无法享受性爱,更不能完成生育。这样冷冰冰的记录,一定及不上各种版本的故事中,来不及梳洗打扮的红发少女,提着裙裾匆匆赶往幽会地点,等不及与英俊的心上人亲昵的一幕幕凡俗场面。

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时期被称作“黄金时代”。在此期间,她成功地将宗教分裂的英格兰归为一统,经由她治理的英格兰也逐渐成为欧洲屈指可数的强国之一。在光芒闪烁的背景之下,探讨她的凡世之爱也就成了文人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在这本弥散着面包香气而非贵价的脂粉香的作品下,或许可以对百年来世事变迁中,永恒不变的男女之情一探究竟。

夜潮音

201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