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尽头(卷一):暗影之地(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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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天幕尽头,有花如诗

E伯爵告诉我《天幕尽头》要出新版、并嘱咐我写序言的时候,在为好友作品的出版和受认可而欣喜的同时,内心深处也不免感慨万千。

在我从事幻想文学编辑的职业生涯中,奇幻期刊的经历是最为刻骨铭心的。这是一段充满激情的青葱岁月,用最好的时光见证了一种类型文学从萌芽到发展、繁荣直至最后凋零的全过程。“奇幻文学”四个字仿佛预言了它自身的命运,充满奇幻色彩。我们对它如此痴迷,就像我当时服务的《飞·奇幻世界》的宣传语一样,这是“非一般的幻想,飞一般的世界”。

不是“飞一般的幻想,非一般的世界”,细微的文字差异,反映出一种蓬勃恣意的精神状态。也正因如此,在奇幻期刊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愿去碰触“奇幻”两个字,而是将其无声无息地封印。奇幻于我、于很多奇幻作者、奇幻迷而言,是一种人生,甚至是一种信仰。

或许是因为青春真的已经随着奇幻的消失逐渐远去,而我们也在白驹过隙中变得成熟平和,当伯爵告诉我《天幕尽头》要出新版的时候,我的感慨中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填满遗憾和不甘,反而多了一丝欣慰和感动。

一部优秀的原创奇幻作品能够时隔多年再版,自然是因为作品本身的优秀和出版方的慧眼识珠,同时也证明了奇幻文学的魅力和生命力,证明了热爱幻想的奇幻迷仍在一代代生长,奇幻的希望仍在!

此刻,如何不让人热泪盈眶!

让更多人看到《天幕尽头》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可能所有编辑都会有一种很“自私”的职业癖好,就是希望自己是遇到的好作品的责任编辑,能够经由自己的手把它打磨包装到最好,然后让更多读者看到,并因为愉快的阅读体验而欢喜激动。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天幕尽头》就是我以为能用自己的手推出来的作品,却最终遗憾地错失了。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在十多年前《飞·奇幻世界》笔会的旅途中。那时E伯爵是我们杂志的重要作家,并因为风格多变让我印象深刻,但作为一名资深“社恐”,平时与她的交流并不多。在那次去川西的大巴车上,伯爵第一次给我讲述了这个故事的雏形,并征求我对后续创作的意见。坦白说,在听到这个故事的世界设定后,我虽然震惊于这个故事的宏大,却也因其宏大而没有十分期待,因为当时的奇幻界虽然流行“架空世界”,但大都是多人创作“东方架空世界”,一个人独自创造一个宏大的西式史诗奇幻,无论对笔力、体力还是意志力,都是巨大的考验,所以那时候我更多的是提了一些便于杂志连载的意见。但这一次的交流让我对伯爵有了更深的认识:一个对创作有深刻的思考和清晰的目标、愿意跟编辑沟通创作的成熟作家。

E伯爵是那种创作旺盛而且“写啥像啥”的厉害作者,中式、日式、西式题材同时开几个系列也没有问题。她后来又陆陆续续发了多篇新作,每一次都能让我对她的“百变能力”刮目相看。但她并没有再提这部作品,直到突然有一天,她在网上问我:“还记得我那年在大巴车上给你讲的故事吧……”说完传给我一个文档,写着《天幕尽头1·妖魔大陆》。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她以往风格的宏大史诗,铁血,冷酷,黑暗,正对我的胃口。可惜的是,这只是第一部,故事并未完结。当时国内奇幻期刊已是暗潮汹涌,不似之前的辉煌,我很确定这部作品可以作为杂志新的长篇支柱。于是我和伯爵约定好,等三部曲完结并修订后,作为主打连载刊登。

如果说这个系列的第一部让我对后续充满期待的话,看到第三部时,我是完完全全地被震撼到了。我至今记得读完后忍不住与同事分享时的评价:“这是一部具有好莱坞史诗奇幻气质的创世级大片!”这个评价放在今天看依然很中肯。

这是一部非常经典的史诗奇幻。这里说的经典,指的是风味纯真,绝对正统,虽然是一个另类的架空世界,却让人能过够感觉到这个世界真实、地道的质感。这也正是E伯爵最擅长的,所以尽管与她之前的作品风格迥异,却恰恰是一部“非常E伯爵”的代表之作。文笔的力量感也在这部作品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伯爵用克制而冷静的文字,一次次毁掉故事里的人物,一次次毁掉你以为近在咫尺的希望,让你忍不住想跳入这个世界之中,去把主角拉出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但在另一个时刻,你会猛然发现自己虽然人在书外,却已堕入整个暗黑地底的最深处,只能寄希望于故事中的主角能够成功,这样自己才能从这些灾厄压抑黑暗中逃出,才能重新顺畅呼吸。

面对这个关于地底深处黑暗世界的故事,你也会不自觉地跌入地底深处的黑暗世界,甚至有一种克苏鲁式的深层恐惧。这很高级。

很多不了解奇幻的人往往会误认为奇幻只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体验过这种真正的奇幻文学的力量。真正的奇幻文学是你明明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却还是会彻底地相信这就是真的。你会一次次想要放下这本书,但你做不到放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你只能陪同他们走到最后,并在故事完结后,在合上书本时长长地吁一口气:这个世界终于结束了,我和他们终于都解脱了。

即便这样,你依然会在一段时期内不时地跳回这个世界,依然会为这群人的遭遇唏嘘慨叹,感受一种相伴却又相隔的无力和绝望。

因为你知道,故事里的人物也是无力和绝望的,你必须跟他们共情,不得不这样,你无法控制自己。你会相信,作者是会咒语的,能把你的灵魂封印在这小小一方书本内,直到她愿意将你释放出来。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让你痛并快乐。就像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能记得《天幕尽头》带给我的这种直击灵魂的震撼。

从这个角度上说,这的确是一部非常“经典”的史诗奇幻。这里的经典,是经典之作的意思。

所以,虽然很遗憾没能亲自把它送到读者手中,但听到再版的消息,我仍然欣喜不已,同时非常乐意用这种方式让更多读者关注和阅读到它,因为它就是那种能够让读者“因为愉快的阅读体验而欢喜激动”的身为编辑的心头爱。

无论故事内外,即便世界毁灭,心中仍存热爱。

因为哪怕故事再怎么绝望,作者都会给我们新的希望。

就像在《天幕尽头》之后,E伯爵仍用她的方式不断创造新的世界,不管是激荡着西部世界风情的《异乡人》,还是沉浸在朝天门冷雾中的《重庆迷城》,一次次让我们在她的世界中相逢。世界虽然不同,对想象的热爱从未变化。

就像这次《天幕尽头》的再版,让我重新意识到奇幻文学的生命力有多强大。这曾经是我们坚信不疑的信念,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让我们对这件事变得迟疑。但奇幻文学终究用它的强大生命力,证明了我们的信念是真实的。这时,所有曾经的叹息与遗憾,终将化成坦然面对,继而欣喜:白驹过隙,你我仍在。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热爱和推崇经典之作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热爱和尊敬优秀作家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热爱和信仰奇幻文学的原因。

所以,我完全相信:拿起《天幕尽头》的你,一定能够收获一段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震撼体验,感受奇幻的强大冲击力和感染力。

那时,如何不让人热泪盈眶!

拉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