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城(一)
阿洛跟着贩马人商帮走在荒芜的细石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在千万年风沙的打磨下,石头表面已经变得圆润。
天是蓝的,地是褐黄的。
没有虫鸣,因为没有草;没有草,因为没有水;没有水,因为没有雨,这里一年难得下一场雨。在这片干涸的大地上,贩马人赶着马群沿着熟悉的路标,在多年贩马的帮头带领下正在向孤城前进。
此前在漠镇,阿洛等待了几天,等待寻找一个熟悉漠镇与孤城路线的商帮并随他们一同到孤城。
在寻觅中,阿洛碰见了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奔风。奔风现在已经长的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个子比阿洛还要高出一头。俩人想不到还能在漠镇重逢,奔风邀请阿洛一同喝酒,阿洛婉拒不过,于是一起坐着,然后在旁边听着他们讲述着他们曾经的故事和马帮的事情。奔风与马帮的前辈豪迈的喝着烈酒,吃着烤肉,和几年前相见的青涩模样完全不不同。阿洛在一旁,吃着烤肉就着油茶,一同感受着他们的快乐。
在奔风的引荐下,阿洛随着马帮一同去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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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孤城的路上,阿洛骑着一匹马帮里的好马,跟着马队一同前行。阿洛看着雷同,相似的风景,略感无聊,默默的想着事情。马帮里的人在每匹马身上都绑了一些青草,以供马匹路上食用;每个人都带了三四天的干粮和充足的水。
“要是没有和马帮一起到孤城去,估计我要么迷路,要么在半路饿死或渴死。”夜里,对着星空阿洛想。
在贩马的途中,马帮的人规规矩矩,也不喝酒,全都各司其职,按照规矩睡觉,放哨,叫醒下一个放哨人,自己继续睡。在天微明时候,马队开始出发,到了午时最热的时候,在岩石下面适当歇一歇,整顿一番。
通过一路聊天,阿洛了解到。奔风的父亲去年在与强盗的打斗中摔下了马,腿骨断了,不适合再跑马,于是在家乡种地去了。奔风今年初刚与邻村的一个姑娘定亲,年尾就去完婚。马帮的头,贩马已经三十年,各条道都基本熟悉。对于每条道的规矩都知道,只有新起的强人不认识才会起争斗矛盾。
逐渐靠近孤城,本以为会越来越荒凉,想不到四周逐渐的出现花花草草而且越来越茂盛,接着树木多了起来,树木中果树居多,在绿意的两旁是千仞悬崖。阿洛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道峡谷中。
潺潺的流水声,虫鸣,鸟叫,野花香,让人感觉进入了仙境。
树林里,采果的人笑着把果子扔给路过的人尝鲜。阿洛吃着手里的鲜果,味道香甜,多汁嫩滑,把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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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城在峡谷的末端,城市建在一片平地上,城墙高大坚固,和马城一样,城里一半是军人,另一半是当地人和行走的商人。孤城的一边通往国家内部,另一边是关口和荒漠。阿洛和马帮一行人进城后,向奔风及马帮的人告别。
阿洛独自向城里的兵营走去。
经过层层通报和等待,阿洛由一名士兵领着到内营。
在一个安静的房内,主座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旁边一名年轻人垂手站在椅后。白发老人皮肤没有皱纹,目光炯炯有神,胡须打理整齐一致。
阿洛一看心里面有点奇怪,他和普通老人不一样。
老人示意阿洛坐到桌旁的椅上,同时说道:“师弟,请坐!”
阿洛深深一揖,道:“信洛拜见师兄!”
“师父和师叔安好?”信存问。
“师伯们,师父都很好。师伯每天都忙着处理公务,二师伯时常过去辅佐,师父偶尔过去。三位长辈都安康颐福。”阿洛回答。
“听师弟说,我心里甚是安慰。师弟的游历是如何安排的?我看看是否能够给你一些帮助。”信存问。
“我的游历计划是先到马城,然后到孤城,出孤城北上到云盟,再往西到龟盘,到龟盘后南下至若水,再到远铃,然后至木关,再回故乡青伊一趟,再回云城。”阿洛答道。
听完阿洛的话,信存想了一想,对阿洛说:“师弟的游历,时间应该要一年多,尤其是若水到远铃,听闻路很难行走,要绕道镇寿,莫无再到远铃。很少有人直接翻山越岭从若水到远铃,而且翻山越岭的人十之八九都死在山里。”
阿洛点点头,对信存说:“我会根据情况来选没有危险的路,哪怕耗时长一些,累一些。”
接下来,师兄弟谈了很久,云田、玄天宫、孤城、云盟的情况,都一一聊起。之后,年轻人领着阿洛到信存的宅院去了。
年轻人是信存的侍从,叫阿山。阿山是一个孤儿,幼时被信存师兄在路旁发现,经询问无依无靠,便带回家交由家丁带养。
来到信存宅院,宅院不大四五间房,中间有株杏树,宅院内有老仆和他的妻子,以及信存长子。信存的长子,叫阿惟,年纪和阿洛相当。
礼毕,老仆带阿洛到客房。客房和陵馆的房间布局类似,简单的床、椅、柜,颜色都是一样的。收拾完毕,阿洛走到院中树下,阿惟带着阿山过来等候师叔吩咐。阿洛看天色尚早,于是,让阿惟和阿山带他到孤城四处走走。
孤城有两个门,南门和北门;今天从南门进,北门依山修建,有两层瓮城。因守城将士都认识阿惟,阿洛能够到城门的城墙上走走。站在城墙上,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北面平坦的荒漠,在在荒漠上有一个异域商队正在靠近。他们牵着骆驼,穿着白袍,骆驼上背着货物,在微风中走着;队伍排成一条线,像一条长龙一半缓缓靠近孤城。
除了上谷里面有绿色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荒芜的苍凉之状。在西面远远的天边是一片高耸的山脉,山顶全是皑皑白雪,纯洁的白色特别显眼。孤城处于一个平坦的河谷之中,河谷的北面山的缺口正是北城门,城的南门正是靠近河离开山谷的出口,河的下游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和良田,再往后去,河流好似遁入大地之中,大地又变成苍茫的褐黄色。在极目可见的范围内,只有孤城有生命的气息,其他地方好似干涸一般,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
阿洛终于明白此地叫孤城的原因。
信存的家人都在云城,阿惟因父亲半年前病重过来照顾父亲。
阿洛问阿惟,信存师兄得了什么病,阿惟讳莫如深的避开问题,痛苦的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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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览后回到住处,老仆夫妻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美味的晚餐,信存师兄正在院子的树下拿着长棍练习。
信存看他们来了,便邀阿洛一起来对练一段。
阿洛放下青瞳锏,到角落选了一根木棍后,走向前和师兄一揖,然后摆开防御姿势。信存师兄先一棍斜劈过来,阿洛连忙用棍尾一挡,同时用棍前身平抡过去。信存向后退两步,同时喝一声“好!”
接着,使出迭浪棍式,木棍在信存手里幻化成一阵阵浪花,向阿洛卷去。阿洛则在每次浪打来之前,用棍格开或用棍使出逆浪,随着信存的棍头浪花起舞,并在信存转换的时候,卡住变换节奏,让变换中止,只能改为守势。两人练了一阵,同时向后回撤,停下。
“师叔教出的徒弟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信存高兴的夸着阿洛。
“师兄过奖了。我只学到皮毛而已。”阿洛谦虚的说。
“师弟无须自谦,刚才和你对练,我已经知道你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棍法掌握的如火纯青,步法稳而轻快,这些非得下苦功才能达到。”信存真诚地看着阿洛说。
呼吸平息后,信存让众人进屋用膳。信存、阿洛、阿惟在堂内用餐,阿山与老仆夫妻在厨房用餐。
餐毕,信存让阿洛一同到书房叙事。刚开始,信存把一份域外地图给阿洛,希望游历的时候能够对阿洛有所帮助;接着把孤城的一些情况介绍给阿洛听。最后,信存将半年前的一桩奇怪的事情和阿洛讲一遍。
“半年前,我带着手下到山里去打猎。在山脚下,远远的听着山里有哭喊,打斗的声音。当我们匆忙赶过去的时候,却只见周围都是茫茫白骨,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面有一名女子,胸口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我们过去查看,女子已经没有呼吸。我连忙命令全部离开,正当我们要离开时,枯树燃烧起来。那具女尸也燃烧起来,周围的白骨也燃烧起来,仿佛瞬间变成修罗地狱。接下来,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燃烧的女尸复活了,燃烧的白骨也复活了。他们向我们跑过来,我们且退且战。”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坡上,使用石头将白骨一个个砸散,唯独那个女尸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我们围攻那个女尸,不料,女尸太厉害了。我们的人一个个倒下。我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冲过去,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用剑乱砍。想不到,竟然把女尸砍倒了。而我也受到了莫名的诅咒。”
“我被女尸身上的火焰烧伤,当时我昏倒在地,被手下们救回。”
“回来后,大夫一看,我并没有烧伤,只是皮肤表面有黑色印记。凡是被女尸火焰烧过的地方都变黑了。”
说着,信存师兄将手套脱下、上衣脱下,左手、手臂、胸膛、腹部不同程度的有大小黑色的斑块。
“之后,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我的头发开始变白,而我整个人却感觉越来越年轻,皮肤的皱纹也都没有了。”
“白天和常人无异,而晚上,我的睡着后,我的衣服和被褥却经常无缘无故的烧着;经常有人听到我睡觉的房内有诡异的声音。最后没有办法,每次我睡着后,让人看着睡。就算是让人看着睡,也经常猛然间被褥着火。后来则专门做了石床,在空荡房间里睡,旁边摆着大桶水。”
“只是隔一段时间,夜里,恍惚中,有人影在着我身边走动,凄厉的叫喊着。把看着我过夜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后来只好让两个人看着我过夜。”
阿洛听着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自己能否见识一下这个古怪的事情。
于是阿洛向信存师兄请求在他身边待几个晚上,看看是否能够找到解决方法。信存让阿洛这几天好好休息,到孤城好好游览一番;有时间偶尔一同过一夜,碰时机看看能否见到怪异的事情。
夜里,信存回军营过夜,阿洛与其他人在宅院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