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康熙
车辚辚、马萧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东长安门外。
武将下马，文官落轿，女眷孩童下马车。
刹那间，小广场上人头涌动。
其中，人口最多的无疑要属佟国维那一大家子。
呵，好家伙，八子、三女，满满当当的一大窝，这还没算宫里过生日的皇贵妃。
不奇怪，佟国维风流成性，一妻八妾，能玩能生。
在这一点上，就只有一妻两妾的佟国纲完全没法比，仅得三子，三房各一。
两家这么站在一起，东府这头明显有些寒碜。
不过，族中掌总的却是佟国纲。
不管是老一辈的佟国鼎、佟国光、佟国维，还是小一辈的隆科多、佟宝英等刚步入仕途的族中精英，都得听他的指挥。
根本没谁敢炸刺。
敢跳，佟国纲就真敢揍，谁的面子在他这儿都不好使。
就这么着，佟家十几户、老少上百人很快就在天安门广场上列好了队形，安静地等待着宫中的消息。
请见牌子递进去后，皇贵妃的口谕没多久就传了出来，说是只让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俩进宫，其他人在天安门广场上遥祝即可。
得，法海原本还想着能去瞅瞅康熙这位大表哥究竟长啥样呢，但现在，显然是没指望了，只能等过年那会儿看看是否有机会。
“陛下口谕，宣法海，乾清宫觐见。”
却不料，就在他跟几名前来套近乎的远房堂兄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时，一名小宦官突然从天安门里匆匆赶了来。
什么状况这是？
事发突然，法海难免有些懵。
“微臣遵旨。”
不过，回过神来倒也不慢，谢恩一毕，抖了抖袖袍便即麻溜地走上了金水桥。
“嗡……”
他倒是走得个潇洒，可背后的佟氏族人们却是轰然炸了锅，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屑者也有之。
这一切，法海都能感受到。
但他并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了个念头——康熙帝帅不帅？
这问题……有点古怪。
法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想头。
好吧，大概是被前世那些清宫剧给毒害了的结果，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真不帅。
在由小宦官引领着走进乾清宫时，法海快速地偷瞄了一眼。
立马就看清了康熙帝的模样——身材不算特别高大，目测也就一米七出头一点而已，不过挺壮硕的，脸颊略长，眼窝较深，眼不大，但神光炯然。
总体来说，就是中人之姿，但，身上的气势却是雄浑得令人咋舌，哪怕只是端坐着不动，也如山一般巍峨。
“微臣恭请陛下圣安。”
法海也就只敢偷瞄一眼而已，再多，那就真不敢了。
“免了。”
法海那偷瞄的动作虽说隐蔽，可其实么，早落在了康熙帝的眼中。
不过，他显然并不介意。
“谢陛下隆恩。”
听得出来，康熙帝那平和的言语中明显透着股亲近与欣赏之意味。
可法海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之后，便即起了身，但却并没站直，而是微微躬着身子，礼数一丝不苟到无可挑剔。
“嗯，朕听舅舅说你明秋就打算参与乡试，可有把握吗？”
康熙帝先是嘉许地点了点头，而后方才笑着发问了一句。
这问题听起来似乎简单，可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法海瞬间便猜到了根底。
第一层意思是你老爹在朕面前吹了大牛，所以，你才会出现在此处。
第二层意思则是在考校法海的品性，究竟是谦虚谨慎还是勇于任事，又或是骄狂不堪。
至于第三层意思么，那就是在期盼——清廷入主中原虽说已三十余年，可依旧被那些读书人视为蛮夷。
康熙帝是真的很希望旗人们能争气些，多出上几个饱学之士。
“有。”
在想透了事情的关键后，法海当然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作答，一个字足矣。
“哦？那朕便来考考你，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当如何破题？”
见得法海不骄不躁却又信心十足，康熙帝眼中的欣赏之色顿时便更浓了几分。
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对颜渊说：“被任用，那就全力施展抱负，不被任用，那就藏身自好，只有你和我这样的人才能做得到。”
所谓的破题，其实就是立意。
但，不能用自己的话来说，得效仿圣贤的语气，这，正是难点之所在。
另外，立意也有高下之分。
一旦立意有差，整篇文章就算做得再漂亮，那也是枉然。
换而言之，破题就是全文的核心观点所系，真不是可以随便敷衍的。
就这么道题目本身来说，并不算难，比起搭截题、割裂题来，破题的难度并不大，但，也正因为此，要想出彩，那就格外的难。
不过，法海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原主是学霸，自幼饱读诗书，法海前世时也同样如此。
两者的灵魂融合后，无论是记忆力还是悟性，那绝对堪称是无匹的存在，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
八股文虽难，可对法海来说，其实也真没啥大不了的。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当可以‘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为立意。”
立意自是随口便有——孔子对何时出去施展才华、何时深藏不露这么个问题，只有遇到合适的人，才会稍微透露一些自己的看法。
如此破题可谓是紧扣原文的本意，且又点出了颜渊在孔子心目中的地位，围绕着这一条，后续的论述展开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更关键的是行文简洁而又古朴，怎么看，那都是在代圣人立言，完美得无可挑剔。
“好，有此立意，一篇大好文章便可做得，卿真千里驹也，朕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殿试时看到你的身影。”
康熙帝本身也是学霸级人物，只一听，便知这么个破题已是极致，纵使是他自己，也一样难有超越的可能性。
“微臣断不敢有负陛下厚望，当以此时时警醒自身。”
这期许不可谓不高。
但，法海却并未失态，也就只脸上绽露出了些恰到好处的激动之色，一派的君子之温润。
“嗯，你能有此心便是好的，来人，赏文房四宝一套，银五百两。”
康熙帝对自家这个小表弟那是越看越是喜欢，若不是法海年龄还小，他都想带在身边好好提携一下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赏，虽不算重，但，对于初次面圣者来说，已经是殊遇了。
谢恩时，那自然是得诚惶诚恐，外加毕恭毕敬的，在这一条上，法海当然不会犯错。
果然，龙颜大悦。
侍立在一旁的佟国纲那是笑得个血盆大口合不拢。
另一边的佟国维虽也在笑着，只是眼底深处却隐有阴霾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