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8-活着的意义

母亲每年都要去疗养一段时间，平时难得一见的父亲总会抽出时间陪同。母亲不在的日子，思念她时，我就独自在花园里看着她种下的花。刘妈妈很温柔很小心地陪伴着我，可我总开心不起来，我思念母亲，就是不知道母亲想不想我？

终于有一年夏天，学校里流行起什么流感，我也中招了，发烧到说胡话，吵着要妈妈。守着我的刘妈妈终于给父亲打去电话，却被父亲厉声训斥了一顿。刘妈妈不敢再打扰父亲，不停道歉，最后还客气地问候母亲身体康健，然后无奈地摸摸我的小脑袋。

我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转啊转，才分析出，母亲也病了，而且很严重。

家庭护士给我打了针，又开了药，就离开了。我趁护士写医嘱的时候，偷偷从大药瓶里取了十几粒，给刘妈妈写了张字条，然后就出发啦。

我按照刘妈妈口中的地址，一路找了过去。到了疗养院门口，卫兵毫无意外拦住了我。我等到天黑，顺着一处围墙的缺口，小心地钻了进去。

终于我找到了妈妈，我吓了一跳。母亲穿着病号服，头发也散乱了，对着空气，嘴里念念有词，父亲则抱着她，细声安抚，就像对一个任性失控的孩子那样。记忆里，母亲永远都是穿着精致合体的衣服，头发盘成刘妈妈最拿手的时兴样式，孤洁冷傲，如她种的花，连盛放都不屑与人知。我惊讶得不敢吭一声，母亲怎么会这样！

后来我隐隐才得知，母亲有过一段难过的经历，留下了严重的创伤。遇到父亲后，她经历许久的调养，才接受了父亲，并走进婚姻。可母亲并不适合受孕，所以才有了我。

病弱的我让母亲有了寄托，她尽心照顾我，也冷落了父亲，父亲受不了，才把我交给保姆。母亲是父亲娇养起来的花，而我是附赠来的绿叶。后来父亲严令我不能跟母亲睡，不能缠着母亲讲故事，不能吵闹，不能让母亲厌烦。我很快调整自己，努力达到父亲的要求。

母亲回来时，依旧神采奕奕，满身光彩。我失踪的事，没人敢告诉父亲。父亲甚至还难得地给我带来了礼物，可是我更关心的是母亲，以及她的那段过往。

长大后，我借助哥哥的帮助，终于查到一些真相。原来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因为有他们舍身铺就。

我厌倦了所有人对我客气的恭维，值得这些恭维的是母亲，而不是我。可母亲也从不在意。

我也厌倦了无休止的身体检查，我大概知道我的生命不会很长，所以我的每一天，比别人的更珍贵。

我谈了一次不算轰轰烈烈却让我刻骨铭心的恋爱。到最后我发觉霍磊并不适合我，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我再次失去了自己追逐的目标，然后我再一次失踪。

生命很贵，不该浪费。

我到处游山玩水，到处风餐露宿，或者随遇而安。我是一粒种子，应该接受日月风雨的洗礼，然后再悄悄在秋日独自枯萎。生命轮回，不过如此。

我不愿有牵绊，也不需有。

直到我遇到一个小女孩，她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伤害，可伤害她的人却逃走了，当地的警察追诉无门。我想起了母亲，眼前的小女孩和当年的母亲多么相似。那种伤害伴随了她一生，悄悄地腐烂掉她的血肉，侵蚀到她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直到再也无法被分割出去。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无法被治愈，比如我的病，比如眼前的女孩，比如母亲。

我觉得我突然找到了另外一种值得追寻的东西。

于是我，展开自己，去努力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