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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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尾声 千年鱼老爹(完)

四月个月后,千年鱼的老爹赶到了新泽兰。

太阳高悬在南边的天空,来往的车辆在干燥的空气里掀起一阵阵的尘土,让人一开始就对这座城市缺乏好感。

三年弹指一挥间,他又来到这儿,脑子里还保留着第一次来这儿的印象。作为未在这儿生活过的外地人,他对这儿没什么感情,无论这三年时间有变化,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可如今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首先是这儿的树很奇怪,西面的枝干枝繁叶茂,西南面则枯干秃黄。另外就是一座蓝灰色得山峰赫然出现在西北方,而他竟然毫无印象。

好在第那条名叫平原大道的大马路还在,他沿着路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就又遇见了几年前那个开三轮的大爷。

老爹对他一见如故,而大爷却一脸茫然。

“都三年了,你还在骑三轮呀!”老爹问。

“不骑怎么办?咱也没别的本事,也就骑三轮才能挣点钱。”

大爷的声音凄凉,语气里微微透露出对老爹很不满。老爹害怕他生气不拉自己,边赶紧转移话题。

“还是去魔兽学院老校区,上次你收我多少钱来着!”

“上次是上次,现在去不了了。”

老头料定老爹不了解情况,就指着远处的那座山说:看到那个混凝土墩子没,都全被它压在了下面。

老爹大吃一惊,问:

“那原来是个水泥墩子呀!这么大个玩意儿干什么用的。

“咱也不是很清楚!听新闻上说是发生了核泄露,但人们传说是闹了鬼。反正不是好事儿——你看这树,就是那次事故给闹的。”

老爹不由感叹外面世界太精彩,他呆在农村,什么也不知道。

“我儿子就在魔兽学院读书,那我该去哪儿找他呀!”

“不还有个新校区得嘛!本来就是要搬的。现在出了这事儿,学生就都提前搬了过去。”

“那你赶紧拉我去新校区吧。”

电动三轮车再次启动,老爹坐在三轮上,风吹的人很凉快,

新校区就在大道旁边,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大爷收了五块钱,这老爹感觉很不值当,尤其是他在门口看到了公交车,就更加后悔。

新校区气派奢华,假湖假山随处可见,水池边绿树成荫。有学生拿着竹竿在钓鱼。今天是周末——一个农民,尤其是在家里没学生的农民,是不怎么习惯记星期几的。

他在学校找了半天,没找到千年鱼,但就找到了他的团支书,团支书说:

“千年鱼早已被学校已经把他开除了。他没回家呀?”

再次经过老楼角一间空教室的时候,老爹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墨绿色的黑板散发出一种神秘气质,顿觉凄凉。

对于千年鱼的消失,他其实早有预感。

年初时千年鱼给他发过条短信,说他春节不回家了。还说他在馨香兰的一棵卧有凤凰的梧桐树树下埋了些东西。要是今年春天他还没回家,请他亲自过来取回。

现在看这短信真是越看越怪。

巨大得转折总是在发生时就已撕裂了时间。现在看这条短信,好像是刚收到的,给他当头棒喝。从学校出来时,他突然大门旁边的海棠花在阳光下正开的灿烂。他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花,但自然的要将这儿的春天和村子的春天作比较,也要和过往的花开作比较。往事如花开花落,他已不记得他曾对儿子做过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恨他。

传来一种布谷鸟的叫声。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老爹晕晕乎乎的走出学校,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西边天空上的凤凰风筝,他瞬间来了精神,刚才那个三轮车竟然没走,他就问:

“哎哟,你怎么像是一块破瓦片一样,把你扔在哪儿就一直呆在那儿呀!”

说完递给了大爷一支烟。

“没拉到人,空车子来回瞎跑,那我不成傻子了?你又要去哪儿呀?我再拉你一趟?”

“你看到那风筝,到那儿要多少钱!”

大爷举首西北浮云,如侦察兵般淡定。

“哎呀!那儿是牧羊公园,都快到市中心了。六块钱吧!”

老爹也没心思还价,直接上了车。

时间已接近下午。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加上影子变长,人看起来就更多了。其中好多是骑电动车的女士。虽然已是四月,她们还是喜欢在骑车时把衣服搭在腿上,这就给人以城市生活繁琐而虚弱的印象。坐在三轮上看城市的风景恰到好处,因为这一切都像是电影似的。运动是电影的灵魂,每秒23张胶片,停止就是消失。

很快他们就接近那个巨大的水泥墩子了,仰望这巍峨雄伟如高山的人造景观,老爹心跳开始加速。这种内心的激动和游览历史古迹还不太一样,他们是走进历史,而他则是走进新时代。虽然他通体散发冰冷的质感,但那勇猛无畏的气质也让人心驰神往。

“这么大的水泥块!得花多少钱呀?”

“你算嘛!方圆五公里,高两百米。据说光水泥就用了22亿吨,这还不算沙和石头。”

老爹啧啧称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墩子就像是个转盘一样,公路到了这墩子这儿就完全被断,太阳就被遮挡得一干二净。剩下得时间里三轮围绕着水泥墩子转弯。转弯半径太大,没过多久老爹就开始头晕转向。老爹怕大爷骑车不稳,赶紧又给了他一根烟。

“抽根烟,提提神!”

只能说城市太丰富,这墩子得墙壁很新很光滑,有的地方已被涂得乱七八糟,有的墙边还能看见人烧纸留下得灰痕迹。

一旁随时能看到附近得居民出来散步。一位肥胖的中年人竟然同时牵着三直狗在散步。狗跑在前面讲绳子绷得笔直,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总让人浮想联翩,以为像是个盲人。后来发现他不是,但右边的眼睛和半张脸却黑如焦炭,好像是被烧伤的。起初老爹还一位这只是个例。后来他见好多人都是这样,就向大爷询问。

大爷说:

“那还不是拜这水泥墩子里的妖怪所赐。”

老爹顿时对这水泥墩子没了好感。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一群骑电瓶车的女人叽叽喳喳迎面过来,他们边说边笑,大爷赶紧给他们让路,然后这些人的车轮以万马奔腾之势碾过一片积水。接着一个送快递的中年男骑着三轮跟在她们后面,因为是下班,他一支手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扶着三轮车车把,还很悠闲。

最后这个弯总算转完了,太阳再次出现。

老爹心里豁然开朗,再次认出了方向。三轮车就像是拜托了引力束缚的人造卫星远离了水泥墩子。大爷心情也不错,连着闯了两个红灯。

阳光照使一切变得欢快,两边的餐馆生意都那么红火。

一个羊鱼肉馆门前车满为患,而一个卖羊汤的馆子前面的白色桌子已铺展开来,好像提前进入了夏天夜市供应。白褂厨子在狭窄的厨房有条不紊的为稍后的生意做准备,而一个围围裙女人脚步轻快的摆放着餐具。

最后三轮来到一座桥上,这建在河边牧羊公园展现在了眼前。

“这儿交警太多,我的赶紧离开。”

大爷原地掉转车头,做贼似的溜了。

老爹则伸展身子,心已早进入了公园的草地。

城市和农村不可同日而语。它也无法用农田来比较这公园的面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公园的确很大,地势平缓欺负,绿草如茵,树木葱茏,设施齐全,到处都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叫声和老年乐团自得其乐的演奏,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人一到这儿就成了昆虫,与自然和谐相处。

那个风筝就在东边树林深处,老爹也不管禁踏草坪的标语,直接朝那儿走去,半路上经过好多仿古的汉白玉台子。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在上面玩耍,他们是放学后直接来这儿的,书包在台子上胡乱丢成一堆。

最后他终于来到了那个绑着风筝的树下,可挖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以至于气急败坏,满嘴脏话。就在这时,他隐隐的感觉有人在看他。回头见是个年轻的小伙。这小伙子个子很高,年纪轻轻的却拄着拐杖,右边那只眼像是瞎了,带着副茶色眼睛,这时正面无表情只眼盯着他。

“你是千年鱼的父亲?”这个人首先说话。

“对!你认识我?”

老爹很疑惑,却对这人毫无印象。

“我叫孟冬塔,是千年鱼的同学和室友。三年前你送千年鱼来这儿报到,我们在宿舍见过。”年轻人说着就朝爹走近了些。

老爹依旧想不起这男孩儿是谁,但料定说的是实话,不由得惊叹于他的记忆力。

“你们老师说他出走了,但他却没回家。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爹赶紧问,生怕这忽然出现的人会凭空消失。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从老校区搬离时,我帮他整理了些东西。我本想有机会交给他的,现在碰巧遇到你,就交给你吧!”

年轻人说完就开始朝西边走。

老爹欣喜万分,以为要发财,不由得想入非非,以至于回过神时,那年轻人已和他拉开了距离,便赶紧跟了上去。

夕阳下,黄色的卫河河水像是浓郁的汤,被风吹起条条波纹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飘荡,如片片逆鳞令人不快。人的性格就是水的性格。河水虽被束缚在坚固的河道里,但依旧保持着高傲,深沉,隐忍的姿态,如孟冬塔此刻的心情。

四个月前,他来这儿挖千年鱼埋在树下的宝贝,虽然收获颇丰,但同时也被埋在土里暗器——一枚飞出的刀片伤了眼。

结果太过于血腥,至今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自从那以后,他就常来这儿,希望能遇见千年鱼。没想到千年鱼没见着,他父亲却出现了。想到千年鱼如此古怪定是拜他所赐,他就认为眼前这人虽素未平生,却是命中注定来惩罚他的魔鬼,不由得一阵眩晕。

老爹在孟冬塔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财产。可是年轻人却拄着乖张慢吞吞的,而他又需要他的带路,所以只能龌龌龊龊的跟着。这时看年轻人想栽倒,便赶紧搀扶。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老爹问。

“没事儿!”孟冬塔说。

“你的腿是不是有问题呀?干嘛拄着手杖呀?”老爹又问。

“我的腿没事儿!”孟冬塔说,“可我的人生失衡了。”

老爹不懂孟冬塔的话所为何意,只能沉默以对。

牧羊广场很大,人们站在白花花的水泥地面玩耍,就像悬浮在空气里一样。数不尽的人和鸽子,在们在上面自娱自乐。一位漂亮的女士拿着鞭子抽打着一个会发光的陀螺。孩子们则是在玩儿轮滑。有的人滑的轻松随意,潇洒自如,有的则磕磕绊绊,需要扶着旁边那水泥墩子,娇小可爱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形成各种昆虫的图案。

孟冬塔领着老爹来到喷泉水池边的一个黑色玻璃屋子。

这是广场上的志愿者服务站,门上挂着一个牌子:

服务重地,闲人免进。

进去以后,见里摆着几张办公桌,文件柜,彩色收纳箱,一台饮水机咕噜咕噜冒着泡。几个女孩儿悠闲的聊天,见老爹进来了,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就出去了。

“志愿者服务站是干什么的?”老爹问。

“志愿者服务站嘛!顾名思义,就是为志愿者服务的站。志愿者们在这儿聊聊天,喝喝水。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那志愿者可真了不起呀,怪不得我进来时,那几个女孩儿瞪我一顿。你也是志愿者吧!”

孟冬塔苦笑一下,少只眼的表情显得有点狰狞,接着立刻回到忧伤的神态。不久他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老爹看着这布袋眼就直了,以为是成捆得纸币,当即打开查看,里竟然是十几本笔记本。但他还未死心,想看看里面是否写有银行账号密码什么的,可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诗歌,大部分是爱情诗。

老爹随便翻看了几页,脸羞的青一阵白一阵。

见老爹不高兴,孟冬塔接着进攻:

“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是千年鱼委托我转交给你的。”

老爹立刻来了精神,目视孟冬塔忽然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

“哎呀!这是不是支票呀!”

老爹一激动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是打开信封一看,哪儿有什么支票呀!只是一张纸,上面写着:

“爹呀!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虽然这是错误的,但也是真实的。”

老爹有点发懵,手一抖,然后一个刀片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好你这小兔崽子!竟然给我寄刀片!”

老爹气的一家伙将信扔倒地上,然后开始向孟冬塔诉苦。说他家里如何贫困,养千年鱼如何不容易,从没把他饿死过,同时又抱怨千年鱼如何不体恤家长等等。总之就是:

“我算白养了这白眼狼。一心想着谈恋爱,不知为家庭承担责任。”

“大叔呀!也不能这么说,千年鱼也不幸福。他曾在诗歌说过,他活了二十多岁,可快乐的时光不超过两个月。”

“快乐和幸福都是靠自己争的,不是别人赠与的。”老爹说。

“你说的也对。可有些痛苦和伤害则是伴随一生的。我听说,你在他五岁时将她母亲打走了。”

老爹顿时神色有点惊慌起来。

“你听谁说的?你别听他胡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老爹转身就要走,为防止那些诗歌留下沦为笑柄,所以他虽然对那些笔记本毫无兴趣,但还是决定把它们带走,结果却被孟冬塔拦了下来。

“叔呀!这布袋是我的,你不带有麻袋嘛!”

老爹边就撑开自己的麻袋让孟冬塔往里倒,中间还给了孟冬塔一脚,最后气呼呼的出了服务站。外面太阳刚刚坠落,低垂的天空红彤彤,真相是一杯美味的鸡尾酒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远处街道已流光溢彩,商铺更是美轮美奂。广场鸽子业已归巢,高高的鸽子窝里发出咕咕的叫。玩轮滑的孩子们在彩色塑料杯摆成的障碍赛道上御风驰骋,头上的头盔亮晶晶的,真相是甲壳虫一样,滑累了就钻进旁边母亲的怀里。

“没用的东西!”

老爹朝那些小孩儿骂道,背着麻袋离开公园,心里越想越生气。这时他正好来到桥上,就把麻袋里的笔记本全倒进了河里。一旁的城管看到了,就朝他喊:

“哎!不准往河里倒垃圾!”

老爹收起麻袋,赶紧逃跑了。

然后是种小麦的季节。一场雨过后拖拉机上地了。湿润的土地被翻耕出亮晶晶的土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枯草霉变的气息。天空广阔而低沉,田隆上的野草因风摇摆。千年鱼盯着水沟里的野草,最后终于见一跳鲨鱼分草而现。

他把一朵野花按在鲨鱼身上,说:

“赠于你五星上将的称号!我的魔力又回来了。将希望紧握于手中,将死亡踩在脚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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