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体·文事·文学史:中古文体学研究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概说 文事与中国古代文学史

文体,一般是指独立成篇的文本体裁,或称为文本样式、文本体制,是文本构成的规格和模式,它是某种历史内容长期积淀的产物。

文事的意味之一,即文体本身是有故事的。既然文体是历史内容的长期积淀,它一定是有故事的,就是围绕着它的发生、发展、鼎盛所产生的那些事,以及围绕着它的语言表达、段落结构、起首结尾所产生的那些事。这些有关文体自身性质的事,人们用各种方式向社会述说着。如就“诗”而言,南朝刘勰《文心雕龙》就称:“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诗的“持人情性”自然是有故事的,有了这样的故事,《论语》中孔子所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才能落到实处,才能证明以“持人情性”之义来命名诗这种文体的合理性。又如文体类分,人类最早的表达是身体语言,而文体的产生一定是在语言产生之后。在语言的表达中,文字表达又晚于口头表达,且文字表达与口头表达有着种种的不同,因此,最早的文体分类首先应该是“言笔之辨”,即王充《论衡》所称“口出以为言,笔书以为文”,“言笔之辨”是有着种种故事的。随着时代的前进与社会的发展,“笔书”的文体繁多而类别纷杂,于是又有哪些为“文”、哪些为“笔”的归类,这也都是有故事的。

文事的意味之二,还在于世人对文体的运用与研究也是有故事的,如《左传》中就有许多“诗言志”的故事。还有各位作家在运用文体进行文章撰作时所产生的那些事,如宋玉、司马相如用赋这种文体来进行讽谏,而许多作家则用连珠这种文体来进行讽谏,文体不同,目标一致,可谓殊途同归。

文事的意味之三,又在于文体往往叙说文学思想。人们以文体研究来进行某种思想的叙说。文体本属于形式范畴,但文体又有属于内容范畴的一面,文体反映出一种文学观念、文学思想是通过什么样的形式范畴表现出来的。而长期以来如此运用,固化的文学观念、文学思想又支配着文体的选择,进而又对文体有所影响。所谓什么样的内容用什么样的形式,表达什么样的内容用什么样的文体,古代还是有着较为明晰的划分的。因此,无论是世人撰作的文体选择,还是文体形式的客观运用,无不与文学观念、文学思想紧密相关,因此,这又是中国古代文学思想的文体叙事,即以文体研究的成果叙说中国古代文学思想。就世人对文体的研究来说,比如班固与扬雄对赋这一文体的看法就不一样,这些不一样又是与时代思潮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文体学研究属文学史研究的范围,围绕着文体发生的一切故事,都是文学史的一部分。因此,叙说的是文体的故事,但其指向却是文学史,这是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文事。文学史的基础是作品,一部文学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文学作品发展史。正因此,向无标明“文学史”的我国古代极为注重文学作品选集、总集,就是以此作为文学史的某种替代。而作品是有文体的,哪些时代流行哪些文体,那些文体的流行是经过了怎样的事件才得以实现的,当然也都是有故事的。本书文事的最终指向是中国古代文学史,是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文事。

本书进行的是文体研究,文体的辨析是基础,追寻的虽然是文事,但指向归根结底是文学史探讨。故本书题名为“文体·文事·文学史”,前部分旨在诸个节点上展开对文体的研究,以探求具有中国故事的古代文体学的逻辑构成与具体内容;后部分旨在文体学上诸个中国故事的叙说,探讨古代文学思想,探讨古代文学史。本书所进行的就是从文体学角度研究古代文学史,而文事是此两部分的关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