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还能回去吗
林韬的工作室不算特别大，加上院子有个一两百平。
林岁夏推开院门时，看到院子的一角晒着大大小小的矿石。
而林韬此时就趴在矿石旁边的棚子里的一个石磨上，一个完全不正常的姿势。
“爸！”
这一幕让过意外，林岁夏想也没想，急忙跑上前去。
林韬抬起头，豆大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满脸的痛苦。
看到林岁夏，他也很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饭。”林岁夏将林韬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林韬扶着后腰，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腰疼。”
林岁夏眉头紧皱：“都疼成这个样子，你还不去医院看看？”
“老毛病了，都习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林韬强忍着腰疼站了起来。
林岁夏想再说什么，但他知道林韬的性子，扶着他朝房子里面走去。
推开工作室的门，最先迎入眼帘的是两排两米高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着造型不同的紫砂壶。大大小小，不下百个。
小时候林韬还没逼她学习这些东西时，林岁夏也常常跑来这里玩。她知道，那都是林韬的心血，也确实觉得那些紫砂壶很漂亮。
她曾经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林韬急得差点没有动手打她。
在林韬眼里，这些都是珍宝。
林岁夏将林韬扶到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你有腰疼的药吗？”
“有。”林韬指了指一个柜子。
林岁夏找到药，递给林韬。林韬吃完了药，过了一会神情才缓和一些。
见林韬没有大碍，林岁夏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女单独相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饭我放这了。我走了。”林岁夏指了指桌子上的保温桶转身走了出去。
林韬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走到工作室，林岁夏又看了看院子里那堆矿石。
小时候林岁夏问过林韬这是什么，林韬告诉她这是紫砂矿，做紫砂泥就是用这些紫砂矿磨成的粉。
现在长大了，林岁夏也了解过一些，现在那些手艺人做紫砂壶，都是直接买来想要的紫砂泥，谁还会这么麻烦买矿石自己用石磨磨紫砂矿，简直吃力不讨好。
退一步说，就算买来紫砂矿放心一些，磨磨用的也是电机的，人工石磨简直是浪费时间。
怪不得腰疼。
不光是电机石磨，紫砂壶工坊现在也都成了一条成熟的工业产业，机器制造出来的紫砂壶市场上早就泛滥，批量生产，价格便宜不说，产品质量也没有问题。
林岁夏实在不知道林韬坚持了一辈子手工紫砂壶，到底是在想什么。
她回头看了看工作室的房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走两步，林岁夏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韬刚刚趴在石磨上痛苦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地蹦进了她的脑海，她也说不上什么，鬼使神差地朝棚子走了过去。
林岁夏看到石磨旁边的一个铝盆里有一些经过风化过后的紫砂矿，应该是林韬今天要磨的紫砂矿。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刚刚林韬坐的小登子上，挖了一飘紫砂矿放到了石磨上，开始磨。
将那一盆紫砂矿磨完已经感到手臂酸痛，她不知道要磨到什么程度，擦了擦汗，就起身离开了。
而吃完饭的林韬从工作室走到石磨旁看到已经磨了一遍的紫砂矿，整个人微微怔住。
他下意识地朝院门方向望去。
林岁夏倒没在意林韬会怎么想，她只是发现干这些活确实挺累的，更何况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年人。
林岁夏掏出手机，拔通了飞飞的电话。
“喂，飞飞。”
“岁夏姐！你是不是找好新工作了？在哪？我马上就辞职去跟你干！”接到林岁夏的电话，飞飞很是激动。
“没有，我是想问一下，你之前说给你妈买过一个治腰疼的药特别有用，药是什么名字来着？”
“怎么了？你腰疼吗？”
“不是，就是……我一个朋友腰疼。”
“哦哦。”
和飞飞又寒暄了几句，林岁夏才挂掉电话。
飞飞一直觉得林岁夏辞职太意外太可惜，不停地追问她今后到底有什么打算。看得出她特别想跟着林岁夏继续干。
但林岁夏站在河边看着远方，她也不知道今后怎么打算。
奋斗了几年A城，她还能回去吗？
那里有她的青春，可是，也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江飞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的车整体检查了一下，因为泡了一夜，不但发动机要大修，其他零零散散也有不少需要换的地方。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好好忽悠一番赚一笔，但问题你是林岁夏你不是别人，我建议还是别修了，花了大几万还不如再添点钱买辆新的。”江飞倒是诚恳。
林岁夏想了想说：“好，先放你那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林岁夏总觉得江飞这个电话在这个时候来，就像命运在给她某些警示一般，她的生活就像那辆车一样，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晚上在家吃饭时，林韬还没有回来。
“不等他吗？”林岁夏见吴英已经开吃，根本没有要等林韬回来的意思。
“他刚刚来电话说晚点回来，锅里给他留了饭。”吴英一边说一边给林岁夏夹菜，“这是你隔壁陈婶拿来的腊肉，她知道你爱吃。快，多吃点。”
林岁夏回来的时候是见到陈婶了，亲切极了。
其实也不是她爱吃，有一年林岁夏放学回来吴英忙得没时间做饭，她看到陈婶挂在院子里晒的腊肉还偷吃了几口。
本来以为陈婶发现了会骂她，没想到当时就送来了一大块腊肉，说岁夏喜欢吃就多吃点。
“对了，他……腰好像不太好，你知道吗？”林岁夏大口吃着腊肉，不经意地说。
听到林岁夏的话，吴英有些意外，她点点头：“老毛病了。”
“怎么不带他去医院看看？”
“看了，医生也说这病一时半会也治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久座。但是你也知道，你爸他……”
林岁夏知道，吴英哪里管得了他。
“一点不知道惜命。”她的语气有些烦躁。
吴英叹息：“命……你还不知道他，紫砂壶就是他的命。”
“这是我刚刚在药店里买的，我朋友用过，特别有用，等他回来了……你给他吧。”林岁夏把旁边的一个袋子递给吴英。
吴英看到里面装了好几盒万通筋骨贴。
她收好了袋子，嘴角微笑了起来：“小夏，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长时间？”
林岁夏看着吴英，明显觉得她话里有话。
“干嘛？要赶我走啊？”
“什么话，这是你的家，我巴不得你永远不要再出去，一直留在家里。你看你的那些高中同学，他们很多也留在镇上，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像江墨，收入也是可以的。要我说，咱就别去大城市了，那么辛苦，你看看你这些年……我看着都心疼。”吴英说着心疼地摸了摸林岁夏的头发。
听了吴英的话，林岁夏也有些动容，“应该会很长时间吧。”
吴英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笑说：“你看你爸现在也招不到助手，要是你时间充足的话，要先去工作室帮帮你爸的忙？”
林岁夏愣了一下，其实中午让她去给林韬送饭，她就知道吴英的用意。
她明白，这些年她和林韬的关系，让这个当妈的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吧。
林岁夏巴拉了一口饭，头也不抬：“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