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不干了
秦桧很清楚,自己今日的这般地位,来自于哪里。
不是皇帝真的多么喜欢自己,也不是自己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
当然了,更不会是自己那一手漂亮的字儿。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老九怕金人,很怕,所以他才不得不依仗自己。
只要金国还在,只要老九还活着,
就算十个岳鹏举,也变不了天。
现在呢?
情况变了吗?
淮河以北依旧是金国,宋国的皇帝照样是赵构。
他秦桧仍然是宰相,就连这天,也还是黑压压的。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皇帝陛下……
秦相爷见过他太多的模样了……怯懦有之,胆惧有之,无能有之,自私有之。
这般模样,倒确是第一次见得。
老九或许变了,可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
再怎么变,你也依然是赵构。
这选德殿前又静了下来,没人再敢去看皇帝的脸。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时候的皇帝和秦相爷,正对视着。
秦桧知道他在等什么,也知道他想要自己说什么。
无非就是和这些庸人一样,认了这罪,服了他老九的皇威罢了。
但是你配吗?
你配吗老九?
你赵家江山,你父你兄,你母你妻你妹,还有你自己,
都得仰仗我秦桧!
想着当年完颜兀术宴请自己的时候,那周围陪酒的,跳舞助兴的,还有后来侍寝的……
可都是你赵家的女人。
想到这儿,秦相爷忽地咧开了嘴。
“臣……”
大伙儿见秦相爷终于开了口,均是暗自松了口气。
外患当头,可不能再兴内忧了。
若是今儿个皇帝真要秦相爷下不来台,这场面也忒难看了些。
“臣桧年迈,竟不知这三司二十案,个个皆是贪赃枉法之徒……”
“身为这些人的上司,他们如今耳不闻学,行无正义,迷迷然以富利为隆,诸般此行,皆是因为臣所不查而致。”
“故,臣秦桧,特向官家告罪,请皇上免了臣的差事,让臣请老告归罢……”
秦桧这话一说完,现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秦相爷今儿个,是和皇帝卯上了。
金人议和的使者还在路上,若真让秦相爷致仕……
那这谈判,恐怕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因为秦相爷,代表的是大宋这艘船的舵;他若在朝,那官家便是要议和,他若不在……
他怎么能不在呢,官家怎么可能会想打呢?
以前是求着和金人和谈,现在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官家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天色越来越暗,年纪稍长一些的大臣,眼睛已经感觉到花了起来。
刘邦就这么盯着秦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才开口说道:
“爱卿呐,你若是想要辞官,不妨改个时间来说。”
这……,这是皇帝在向秦相示好了!
也对,大庭广众之下,非逼得皇帝低头……接下来,秦相当是见好就收了。
秦桧心中好不得意,却不想就这么放过。
毕竟吴表臣和他的关系世人皆知,此番要是不能为自己人讨个说法,那自己还怎么给手下人交待。
“望官家垂怜,臣确已昏聩,请您准了罢!”
“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已无脸再做这宰辅,无脸再为您效劳了。”
“不不不,”刘邦摆了摆手,“你可能误会了。”
嗯?
本来秦相爷不识抬举,就已经让人很是意外了。
但皇帝的反应,却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朕的意思是,现在是在查这朝中贪污克扣军饷的事儿,你要辞官的事儿不适合放在现在说。”
“你呀,老是这么不分轻重,上次儿子被人打了你要在朝会上提两句,现在这边办着正事儿呢,你又来提什么辞官。”
“话说,你兼任着这三司使,当真就没有装点在自己的口袋?当真就只是一时不查?”
秦桧听了这话,几乎要吐血出来。
皇帝那嗔怪的语气,竟然说自己不分轻重!
自己要辞官了!
老九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而且依着他的意思,还想把自己也一起给查了?
这下子,秦相爷是真的傻眼了。
皇帝不按套路出招,还阴阳怪气了自己一番。
这般羞辱……姑且当他是在羞辱自己吧,秦桧心中恨极。
“行了,”刘邦把刀递给了一旁的宿卫,“既然你们都招了,那便再辛苦一下,把各自贪了的写个数……分开写,若是数目还是对不上的,朕当再给他一个交待。”
被交待了的吴表臣尸体还在这里摆着,听了这话,武将还好,文官们的心都快吐了出来。
“至于秦爱卿嘛……”
稍微思索了一下,刘邦便拿出了自己的办法:
“你说你是清白的,那朕也不能污蔑了你,你且先回你的相府罢,等收了他们的供词,朕也要给你一个说法不是。”
言罢,又吩咐杨沂中道:
“叫些人送秦爱卿回府,在供词出来之前,秦相府要是跑出来一只蚂蚁,哼哼……”
“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杨都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哪怕是他并不害怕得罪秦桧,但这事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难免还是觉得头大。
今儿这事儿就暂时算了了,但皇帝带给众人的惊讶,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避免他们传话儿,刘邦把众人给分别带到了选德殿和西湖凉亭上,由杨沂中和刘錡一人看着一头。
如此,他才腾出了些功夫来,擦掉身上的血迹。
辛次膺眉头皱得用力,按理说,皇帝这般行事,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但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事儿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开始。
秦桧二次为相这几年,除了议和,便是在党争。
朝中老人死的死,贬的贬,现在的朝廷里,要么都是秦桧一党的人,要么就是可能会成为秦桧一党的人。
像是他自己这般的,在皇帝昏迷之前,早就做好了外放的准备。
如此一来,这事儿恐怕到头会搞得虎头蛇尾。
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自家的皇帝陛下,说实话,从皇帝醒来之后,行事说话处处都粗鲁得紧。
非但不像是一国之君,反而和那些个行伍的有些类似。
但就是这么一个皇帝,却让辛次膺无比的安心。
是对宋国未来的那种安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因为他有些害怕,害怕见过了那些个妖魔鬼怪之后,皇帝又会变成之前的那般模样。
既然如此,那当做好为人臣的本分便是。
心中打定了主意,辛次膺坚定无比。
“辛次膺,辛次膺!你小子发什么呆?”
皇帝的声音响起,辛大人连忙贴了上去:
“官家,您唤臣何事?”
“朕有话要问你。”
刘邦看着地上那个人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