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浩然兴，百家衰
“所以……你们被他，吓成了那个样子？”
太阴庙内。
火堆边。
许知命望了眼裹着厚厚棉被、瑟瑟发抖的少年人。
人畜无害，瘦弱可怜。
满脸莫名其妙，转向语柔和黄大仙，掰着手指说道：“能初步驾驭自身能力的三阶不详、境界已然濒临八品·满盈的正统灵门修者？哈？”
沉默——
安静——
黄大仙无言以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语柔微红着脸，眼带嗔怪的盯着前者。
“阿——嚏！”少年人打个喷嚏，身体颤抖更剧烈了。
他努力吸着鼻子，并没忘再次对远处的许知命三人表示感谢：
“小生拜谢几位恩公，若非恩公们肯让小生避雨、生火驱寒，小生今夜便要葬身在这雨雪之中了！”
许知命抚额，朝少年人微微颔首，再回过头来。
“究竟怎么回事？”
语柔张牙舞爪开始比划……
语柔：“我受黄大仙误导！”
黄大仙也急忙压低声音解释：“还不是因为，他从那无名荒山里走出来吓人！因此事太过骇人，我这才、我这才……
“许道友，今日之事，定莫要外传。天知地知，断然不可让我那些子徒们知晓哇！否则本大仙的英伟形象，顷刻间荡然无存！……”
许知命几乎笑出声。
“语柔，辛苦你煮些姜汤来；黄皮子，你去取些驱寒益气的药材。
“远来是客，相聚即是缘，对方暴雨夜阴庙避雨，举手之劳，能帮便帮上一把吧。”
黄大仙再度一哆嗦，瞪着黑豆眼珠：“许道友，可是、可是他是从那无名荒山中——”
“快去。”许知命抬起脚。
黄大仙捂着屁股，慌张出逃。
将二者支出太阴庙。
许知命自镇棺后摸索片刻，取出根白皙粉嫩的脚趾，放在手中。
回头望向那少年。
对方一身湿漉麻布衣、以及书箱背的书，已然晾在火堆一侧。
周身裹被。
将冻得发白双手、双足凑近火堆取暖。
许知命嘴角抽动，暗暗咬牙。
片刻后。
少年书生抱着碗姜汤。
白皙却粗糙的面皮上，流露着幸福的光泽。
舒服眯起眼睛。
许知命精神聚焦眼前。
「名：王皓翀」
「字：慎笃」
「善：诗书文词、谈歌作赋、著曲论学，无一不通」
「性：淑均温畅，宽于待人；至善至纯，孝悌当先」
「志：胸中一口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文定一国之兴衰」
「运：三千载文道劫运，聚于一身；
六十世儒林泰斗，兴寄一体；
文道当兴、大兴！
百家必衰、大衰！」
许知命看到此间。
下意识望向对面皮囊清秀的瘦弱少年。
眉头一挑。
王皓翀如有所感，回之以感激微笑。
许知命若有所思。
未曾想到……
这少年竟身负三千载文道厚望、六十世鸿儒加持。
可领文道大兴，镇压百家。
所谓百家，便包括阴行一脉。
亦包括武行、灵门等七选大道，乃至俗世千千万万旁门左道。
这便是“气运恒常、一兴百衰”的“劫运”铁律。
按正常逻辑。
以天下记，当趁其弱小时，将之斩杀才能避免百家衰败劫难。
但许知命没这份心。
历史更迭，劫运起伏，与他何干？
待少年走后，双方都未必会再生瓜葛。
‘这下，倒是能明白为何他能自荒山安然走出，不受不详侵袭……’
许知命继续看去。
「历：桑山疮疥县人，家中一老母养育。
三岁习字，四岁通文，五岁出口成章。
八岁妙笔，行书列帖。
九岁得遇野游文道高人，得圣人经典十四卷。
十二岁通读千遍、晓悟经典。
浩然生，百家衰，文道一脉自悟入品。
九品·墨客始修。
蓄一口浩然气。
气不散，则不详难侵、文客低眉。
十三岁因母重病，入冰河求鱼，落得身寒体虚病根。
遇风寒则大病，卧床不起。
但病去神速，至多三日，恢复如常。
内蓄一腔孝心。
自此家母身体健态，从不被病痛所扰。
十五岁文术通达词赋双绝。
家母寄予厚望，愿儿走出深山，前途显拔。
十六岁偶悟明理，破八品·孝悌。
破境时，天时洞晓，飞雪破春。
白鹤舞降，恶虎伏身，游鱼出水，老龟献碑。
静莲绽花，枯树生芽。
遂走出深山，求取功名。」
「命：弱冠不死，则文起；不惑不死，则文盛；花甲不死，则文兴；期颐不死，则文道盖百家而兴千载」
许知命收回注意。
再看对方时，神色依旧如常。
……
两日后。
雨过天晴，寒风凛冽，已正式入冬。
王皓翀果然受了病。
卧床不起，高热不退。
许知命熬了几服药，喂给对方吃下。
算结个善缘。
按人生履历显示，这孩子是个性情纯良的。
举手之劳，值得一帮。
日后对方若记得今日这遭避雨缘分，他还能获得些好处。
但若对方前途康庄后，忘却这等小事。
他也不强求。
黄大仙再度赶来，似乎生怕对方在太阴庙闹出什么祸事。
它抱着一卷地图。
地图所辖极广，竟将整个饕国境内都给编入其中。
“你是说，你来自桑山疮疥县？”黄大仙不信邪问道，“你起来给我指一指，哪里来的桑山！哪里来的疮疥县？”
“小生——”王皓翀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支撑着想坐起。
被毫不客气的按回去。
许知命平静说：“着什么急，他还生着病呢。有什么想问的，等病好再问有何不可？”
黄大仙皱眉说道：“许道友，你可莫要被其人畜无害的表象所欺骗！我看此人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许知命看了眼语柔。
三人走出庙门。
黄大仙急不可耐道：“那无名荒山内只有一座无眼城！再往里，就是陡峭山壁、极寒雪垒，乃无人之境！
“这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寻饕国地图反复翻找数遍，也只知饕国东南边陲有座桑山，其中是否有疮疥县我不清楚……
“我未曾有太过详实的地理志。
“但景州乃饕国西北，与东南边陲的桑山南辕北辙！我看他根本就是在信口胡诌！”
许知命略略挑眉，说：“那无名荒山究竟通向何方，一探便知。”
【识人】光环触发的生平履历，应当不会有假。
王皓翀没说谎。
问题只能出在那座荒山。
“嘶——”黄大仙见许知命一脸认真，不似玩笑：“许道友当真希望我，深入探查荒山嘛？
“期间存在大恐怖之事，许道友又并非不知！”
“探查试试，也许那所谓的‘大恐怖’，已然消失了。”许知命耐人寻味道。
黄大仙又叮嘱许知命两句，叫他别随意相信那少年。
而后，快速离去。
若荒山中当真没了恐怖不详，它很快便能探听到消息。
目送黄大仙离去。
语柔顿了顿，比划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有此猜测的？”
“最近几次招引不详，收获极少，你也应当是知道的。”许知命看着地图。
忽的伸出手指。
在相隔千里的东南桑山、与西北无眼城中，连出一条线。
他侧头询问语柔：“小哑巴，你说……真有这样的事嘛？”
语柔迷茫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