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恶修姜河

田家下人最近总是喜气洋洋。

只因。

自家药师快活不成了。

“我听闻那位药师极擅岐黄，医术通仙，竟会无法自医？”某新来的年轻短工疑惑道。

院落中的树荫下，几名下人正相聚纳凉：“娃子你不清楚，这就是报应！”

“作恶多端，活该……”

絮叨半晌。

那年轻短工端着托盘，来到宅中一间紧闭厢房的门前，壮着胆子道：“姜药师，吃午饭了！”

传言让他不敢停留太久，放下碗筷便匆匆逃离。

屋内是名青年。

弱冠之龄。

有着兼具英俊与亲和力的皮相。

姜河披着件朴素的修身白袍，盘腿坐于蒲团上，虚弱地睁开眼。

炼气二层修士已是耳聪目明，近日那些议论没逃过他，不过凭心而论，以过去几年自己那等作为，被凡人视作恶人……

其实没什么问题。

起身去门外取来碗筷。

油香四溢，思绪飘散。

他五年前因鱼刺咽气，又在这个存在修士的陌生封建时代醒来。

这里是虞国。

一片弹丸之地，三十万左右人口，在乱战列国的夹缝间风雨飘摇。

前身本是虞国黑鹤村一孤苦砍柴小儿，因少年时被路过修士看中天赋，赐下薄薄一册感气术和几枚丹药，这才不至于如路边野狗般死去。

但修行并不如想象中的潇洒。

此方天地灵脉已断！

据传。

金丹后想继续修行，唯有飞升。

前身混了十年仍是炼气一层。

除开天赋所限，更因为几乎没在野外见过啥灵植、异兽，更无从谈起丹药、法器。

大宗大派尚且拮据，对他这种山沟沟里的底层修士来说，想获取任何修行物资，更是只能靠……

抢！

从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到谨慎斗勇的修士……姜河只花一个冬天，便彻底拥抱了这套残酷法则。

但仅有心气缺乏实力也没用，五个寒暑下来，他共在野外遭遇过三十次散修，战绩惨不忍睹。

胜三次，平六次。

逃十四次，重伤而逃六次。

最后一次胜利，他斩杀了一名屠村修士，并得了只能储存丹药的青葫芦，和一份对修士几乎无用的低级丹方。

之后便凭此在黑鹤村定居，炼药托人售卖。

与他合作的是前身儿时玩伴，一唤作田大胆的放牛郎。靠卖药发家后，田大胆便担起了供养姜河，以及花钱寻购修行资源的职责。

不再颠沛流离。

姜河得以省下九成精力用于修行进境，早就是炼气二层中期。

美中不足的是那屠村修士没做干净，有村民幸存下来患了癫症，并将幸存的他误认作了侩子手。

恶名正始于此。

姜河放下竹筷，面色平静。

认识到修行界残酷的他，根本不打算辩解，这样的外衣反倒有利生存。

况且。

凡人们当面只敢毕恭毕敬，比起私底下闲言碎语，自己身上那拖累修为的怪病，才是一切困境的根源。

收好碗碟擦擦嘴。

他又拾起一本无名医书，用比打坐时随意得多的姿态，侧躺到床上看了起来。

前身自修行伊始，就有每晚灵气缓缓流失的怪症，好似体内有个黑洞。

初知此事时。

姜河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然而等把葫芦、草鞋、底裤之类的家伙事差点搓烂，也没有苟着的老家伙跑出来……他只能一脸沉痛地，命田家大规模搜罗医书古籍。

自救的尝试也不理想。

几年下来，除了靠杂篇医术把凡俗药理的基础打得很牢外，只总结出一点——曾拥有的修为越高，灵气流失速度越快。

姜河心中有些沉重。

按他预感，再过半个月，很可能会跌落境界！

他作为草根修行者，不知所谓桃源、仙宗去处。能做的，只是与凡夫俗子一同在这乱世战国中沉浮。

“要是回到炼气一层……”

他忍不住想道。

别说撞见其他修士，就是黑鹤村遭了兵戈，凡俗军阵都能让他讨不了好！

“笃笃。”

敲窗声打断了愁思。

是只信鸽。

姜河微微愣神。

摘下鸽腿上的竹筒倒出一张纸片，喃喃：“野火宴？算算日子，是该来了。”

这一活动，是由附近炼气修士自发组织的，主打互通有无，黄金白银、丹药法器、灵植灵材……赃物也不影响交易。

但大伙也穷，很少会有好东西。

加上谨慎，他每次都无视之。

“刀形法器胚胎、三十年灵芝……”漫无目的地读着清单，姜河眼神忽然一凝，“一阶下品养灵丸，能缓解……灵气流失的症状？”

不急着兴奋。

先审视回忆。

他曾从那些败亡修士身上拷问到，关于虞国修士圈子的常识，可知野火宴名声不错。

这就够了。

自己时日无多，任何渺茫的机会都值得冒险。

姜河眼底渐渐露出渴望。

提笔写下确认参会的回信。

他将几粒米喂给鸽子，望着其飞远的身影，心中微定。等上两天，就会收到本次展会的具体地点了。

不过他随即想道，丹药的价格或许会很昂贵。

修士物品的定级规则简单。

以无阶为始，一二三四往上递增，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姜河从柜中找出一柄铜匕形法器胚胎，一只青葫，还有那张丹方……全是他这几年争斗得来的战利品。

均属无阶。

而养灵丸是一阶。

“两枚大概就够换我全部身家，而且只能缓解症状……”姜河自言自语又随即摇头，“想那么多干什么。”

快饿死了嫌饭馊？

先把这枚拿到手再说。

至于之后怎么赚钱买药。

炼丹、打野，或者期待一下奇遇？

他苦涩一笑。

即便已习惯这个世界的贫瘠和生活之艰，但人活着总要有盼头。

是夜。

一道灵光闯入梦中。

一面看不见边际的，无限高大宽广的棕色木墙，出现在他面前。

其中传出一股淡淡的欲望。

那是对丹药的渴求。

醒后。

打量脑海中的木墙，细看发觉上面是无数个带着铜环的抽屉。

“不只是梦？”

姜河惊讶之余带着欣慰。

五年的磨练当然是有意义的，如心性、斗法技能的提高。

但一味吃苦还甘之如饴的人，指定有点大病。

他很期待这对眼下能有何帮助。

根据梦中提示。

找来诸多凡俗药物一一握在手中，然而，那些形似药材店橱柜的抽屉，拒绝传来拒绝的念头。

嫌弃？

是凡品的原因？

姜河想到，哪怕是无阶的东西，那也是含有灵气的，是强于凡品的。

他摸出药葫，倒出三粒脏兮兮的棕色药丸，便这是他唯一掌握的丹方——五味地黄丸。

由于主原料，五年份地黄的稀少，即便田家拼命搜寻，对外也常是供不应求。

放入一枚。

丹药化为齑粉（fěn）。

一张字迹潦草的纸片，出现在抽屉中，内容分两部分。

其一。

【五味地黄丸】

【品阶：无阶下品】

【配方：已知】

【效用：治体虚，对修士效果寥寥。】

【价值：4两】

这部分姜河已经很熟悉了，带着紧张往下看。

【地黄丸】

【品阶：不入阶，下品】

【配方：已解锁】

【效用：五味地黄丸的三成。】

【建议定价：1两】

姜河一愣。

等理解了两者区别。

他便当即震惊于这面药橱墙惊人用途。

仿制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