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实验
“有红色的血喷出来，但很快就贴着人类的皮肤慢慢地流淌。脖子没有完全断，脸和前胸完全贴在一起。跪着的人没有倒，他的腿还动了两下。那个人提起刘旺的头，把连接处斩断后，踹倒刘旺的身体，走到那些穿官衣的人面前，展示刘旺的头颅。那些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刘旺的头被放在刘旺的腹部，它们一起被草席卷了起来，被拖走了。”终于说完了，四月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再慢慢吐出来。
“听起来好可怕。我们也会死吗？”九月颤抖着问。
四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四月和九月相互依偎着，在人类的小房子里，第一次思考起死亡。
过了很久，四月蹦出一个绝好的念头，对九月说道：“九月，你变出一把大刀，像那个人一样，来砍我。”
九月连忙摇头。
“别怕。我们得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死的。我们和人类不一样。我们没见过别的桃妖死过，只有砍上一刀，我们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才——能提前做准备。如果我死了，那么你要好好活下去，千刀别死了。如果我没事，我们都不用担心了。”四月尝试说清楚。
九月听懂了，但也产生了自己的疑惑：“我们可以假设自己会死，以后注意人类的兵器和陷阱不就可以了？”
四月摇头：“那样会多累啊！假如人类伤不了我们，我们自己却小心翼翼，那——那样——”四月还没有学会形容这种情况的词汇——滑稽。
最后，九月被四月说服了，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第二日，九月装成老妪在田间溜达，田垄上有人类暂时搁置一边的器具。她选了一把看起来杀伤力不太大的镰刀，反手放在背后，慢慢溜达回小屋。等到夜里，四月举着镰刀，慢慢划破自己的胳膊。
“嘶——”四月发出声音。
九月好奇地问：“什么感觉？”
四月放下镰刀，看着那破损的皮肤下露出一条一条青绿色的茎。有两三根茎被她划断，另一根更细些的连忙从深处挤过来，化出个叶片朝四月不满地摇了摇，然后隐了叶片，把断茎包缠了起来。皮肤的破处产生了青绿色的液体，形成新的皮肤，与原来的的合成一体。
九月和四月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那伤口处的变化，直到恢复如初。
“现在没啥感觉了。”四月看着九月，转了转眼珠。
“刚才呢？”九月追问。
“刚才感觉有风吹进身体里，马上要分离垮掉了一样。”四月瘪了瘪嘴。
“满意了吧？”九月挤了挤眉毛中间的皮肤，学着人类的样子，用这个表情来表达自己的责怪。
四月踢了踢镰刀，抱着九月沉沉睡去——死不死的，以后再说吧。
在九月化成老妪，去人类的大房子里洗衣服赚铜钱的日子，四月吃了许多好东西。
蜜饯，油饼，馄饨，炒饭，牛骨汤。
九月每天都笑嘻嘻的，学着绣球的样子，不仅洗了主人家的衣裳，还帮着洗下人的衣裳。于是在厨房里帮忙的小厮，总会提着一个神秘的小篮子，塞给她。
“今天府上设宴，备了好多菜，这些都没动过。阿婆快拿回家吧。”小厮不过十岁出头，家里穷，人还算机灵，在主人家跑腿没出过差错。
“阿婆不用吃饭。”一开始九月还拒绝。
“您闻闻。”小厮揭开盖子，露出一条缝，便有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钻进九月的鼻孔。
“好香呀。”九月不由得赞叹。
“香吧。这是用猪油炒的饭，里面还有腊肉丁和蘑菇丁，配上香喷喷的小葱，别提多美味了！原本是给不爱吃面食的主子们预备下的，结果一口没动，估计是菜都能管饱了。”小厮合上盖儿，继续说：“阿婆，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东西，借花献佛而已。等我以后有了出息，自然会想着您。您要是不收啊，以后也别洗我的衣服——”
小厮拖着长音，做出一副怨念的表情。
九月听着他说的话好玩儿，看着他的表情也好玩儿，笑嘻嘻地看着小厮，也不搭话茬儿。
“这个阿绣婆，不太灵光的。”有一位年轻些的婢子经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指了指九月，说道：“你藏的那些好东西呀，还是自己享用吧！”
小厮看也不看她，不屑地说：“阿绣婆是最好的。赵婶子，您家今天的晚饭可添了大荤腥——一整个肘子！吃之前记得用水多搓洗几遍，别被主人家闻着味儿找去了！”
赵婶子没占到便宜，悄不声地走了。
小厮把篮子塞到九月手里，转身走远。
“嘿嘿，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呀？”九月看着小巧的竹篮子，抛出自己的疑问，可惜小厮已经不见了。
九月等四月回来，一起吃掉了炒饭。即使冷掉，炒饭依然粒粒分明，充满嚼劲。腊肉丁虽然有些难咬动，可是越嚼越香。蘑菇滑滑的，弹弹的，一到嘴里就和每一颗牙齿打招呼。葱香一直在鼻前萦绕，等陶碗见了底，小屋里还是有淡淡的香气。
吞咽的时候遇到点麻烦。
九月没有化出食道和肠胃，一口饭在嘴里嚼了五十多下也没有消失。
“我看人类吃饭也不是一直嚼啊。”九月皱着眉头。
“要吞的。笨九月。”四月咽下嘴里的饭，说：“你照着我的样子，化出食道和肠胃，就能吃饭啦。”说完，四月的嘴便对上九月的嘴。
四月引着九月，散出粉色的雾气，先到自己身体里，再回到九月身体里。只消四五秒的时间，九月有了人类一样的消化系统。
咽下嘴里的饭，九月终于对‘吃饭’这个词有了实际的感觉。
“谢谢四月。”九月更加开心地吃起炒饭来。
吃完饭，两只桃妖抹了抹嘴，靠在一起，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月光。
“四月。”
“嗯？”
“你是怎么发现，嘴巴对嘴巴，就可以吃东西了的？”
“这个嘛——就那样发现啦！”
“那你跟谁嘴巴对嘴巴了？”
“你别问！”
“你快说！”
九月伸出两只手，每根手指都变化成软软的桃枝，探向四月的腰间。那是四月最不能被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