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鱼

从金色音乐厅回到这挤挤攘攘成一团浆糊样的格子房，路越来越不好走。昨晚下了雨，道路中间积了水，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说修路，钱不晓得全吞到哪里去了！”

她愤愤的，又格外小声却足够尖锐地说。

“烦死了！”她把头发拨到胸前来，拎起那一层薄纱的裙边，踮起脚，探测着勉强能够下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趟过这浑臭浮油的泔水。

“哈，喂猪呢！”

她嘟囔着，分外刻薄地讽刺。

许钿听不得这话，只道：“你再这样，就不要出来了。”

“哼。”她轻哼一声，倒真安静下来。

老头还在抽烟，窝在躺椅里，烟盒子被捏扁了扔在门前。她把烟盒捡起来，进了灶房，扔进了簸箕里。

鱼又在桶里苟延残喘了一阵，不死心地拍了下尾巴。

“命真大。”

她洗了手，捞起鱼，鱼鳞滑不溜秋，有一股恶心的腥臭味。

“你能不能拿远一点啊！”

她抱怨的声音都那么娇气。

许钿又洗了案板，蹲在水坎那儿开始刮鱼鳞。

“拿远点！”

“你就不能慢点吗！”

“你弄到衣服上面了！”

“闭嘴！”许钿给那不听话的鱼脑袋来了一下。

“钿丫头！”

“钿丫头！”

“彭！”

“有完没完，叫魂呐！”

她把刀从案板上拔下来，连带着鱼头也跟着可怜地抽搐，吐了几个无形的泡泡，不甘心地停止了挣扎。

可怜的鱼，砍了了一半还剩一半，连个漂亮的残骸都不剩了。

“老头，你最好有事！”

许钿还拿着刀，手背上还沾着鱼鳞，她两袖挽起来，青筋隐隐蛰伏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下。

“咳，咳！”

徐老头握拳抵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许钿转身就走。

“哎，那啥。”徐老头谄谄笑，摊开手，半截烟头，“丫头，没烟了。”

“烟放在桌上，自己拿。”她不动身色退了一步，又道：“少抽点。”

“懂，懂！”

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她偷偷笑，骂了一句“癞蛤蟆！”

许钿更惦记她的鱼，略一思索：“做个红烧的吧。”

“不要，多放点辣子。”

许钿看着那个鱼脑袋，最后说：“只能煲汤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王妈的腿脚更利索了。

汤最后也没吃成，锅破了。

一老一少最后去了王妈家，三个人窝在炕上，大眼对小眼。

王妈家的小孙子盯着许钿看了一会儿，跳下炕，脚丫子蹬得贼快：“奶，我要她给我做媳妇儿！”

徐老头瞥她：“要不，也成？”

许钿面无表情，颇有不动如山之姿态。

遭到拒绝的徐老头遗憾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

王妈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一对伶仃小脚也走得飞快：“让让让让，菜来咯！”

菜搁在正中间，白瓷蓝纹底的盘子，上头扣了个小的。

王妈把碗掀开，红烧鱼，放了很多辣子，没有脑袋。

许钿盯了两秒，又看向王妈。

“干啥？”王妈警惕道，“这鱼可是我今早从集市上买的，跟你没关系！”

“王妈。”她拎起搁在一旁的篮子，语气分外诚恳，“今晚煲鱼汤喝吧。”

两人又凭借着死皮赖脸凑到了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