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宅
轿车很霸气。
许钿其实是很想到处摸摸的，如果不是有熟人的话。
“许钿姑娘！”任安高兴地打招呼，“好巧！”
许钿面无表情“呵呵”两声，扯出一个假笑来：“好巧。”
女孩看看许钿，又看看任安，很惊喜：“你们认识呀。”
许钿：“一面之缘。”
“是的。”任安从副驾驶坐伸出头来，“许钿姑娘人可好了，上回就是她帮我指的路。”
“许钿姑娘是在这里做生意吗？”
“担不起。”许钿跟在女孩后头上车，“小本买卖，糊口而已。”
“今天是大单。”她撑着座位坐好，暗自摸了一把，咋舌，好料子！
“李叔，送我们回去。”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王，叫王守岁。一力拒守的守，岁岁年年的岁。”
许钿微笑：“很好听的名字。”
“任安是我表哥。他人可好了！”
许钿微笑：“嗯。”
果然是个少爷。
“前阵子刚从国外回来，会说八——门外语。”
守岁加重语气，又比了个“八”字。
任安红脸：“没那么夸张，许姑娘，这丫头瞎说！”
许钿，许钿继续微笑，脸有点僵。
别说，少爷这张脸长得真不错。
许钿多看了两眼。
少爷脖子也红了。
小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噗嗤”一声笑了。
许钿没理会，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靠向后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渠街，挺新奇的。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构造，成片成片的格子屋，歪歪扭扭地聚拢在一块儿。她总算懂了那些富人们每每经此看向他们的眼神。金色音乐厅来来往往，衣香鬓影，丑陋破旧的渠街就像是绝代佳人脸上化水化脓的逗疙瘩，令人生恶。
应该多加两毛钱的，许钿想着，又升起厌来。
“小姐，少爷，到了。”
嗓子仿佛在火里滚过一遭，煤炭一样粗嘎。
许钿看了眼司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他一路上都不曾出声，还以为是个哑巴。
王宅——王宅很漂亮。
主人家估计是想追求江南雅趣，青石板砖，白墙黛瓦；进去是条长廊，紫藤拂面，玉兰娇羞；还有白玉池塘，五色锦鲤，假山流水，好不快活。
另有俏丫头，俊小子穿梭其中，安分守己，井然有序，路过时停下行礼，道一句“问少爷，小姐安”。拂过一阵脂粉香风，美眷如花，如此而已。
长廊分岔处另出一座桥，桥下是打通了的河道，汩汩小溪。桥连着亭子，亭子上是琉璃瓦，房梁处坠着玻璃风铃，人走动，叮叮作响，缠绵精致。
亭内一美人，钗鬟云鬓，浅绿旗袍，手腕上缀着一串檀木珠子，另一只手缀两只翡翠镯，指如葱根，口含朱丹，眉目含情，顾盼神辉。
美人瞧见他们，含笑招手。镯子坠下，轻轻凹进了丰腴细腻的小臂里。
“妈妈！”守岁见了她，开心地跑过去，粉色的裙子荡漾着花海。
任安和她解释：“那是我小姨，守岁和她长得很像。”见母女俩招呼他们，他道：“你不用害怕，我小姨人很好。”
许钿可有可无应付，这对双生子般的母女两正低着头在看什么东西，走近了能听见几句“真神奇”“好巧妙”。
任安边走边整理衣着，过了桥，他放下手，直至美妇人身前，拘谨道：“小姨。”
“来啦，坐吧。”美人声音也好听，绢布般温和，还没仔细听就如流水般滑走了。
她的目光放在了许钿身上：“这位就是许姑娘？”
许钿明白任安为什么要整理衣服了，在这样的美人面前衣冠不整好像都是一种亵渎的罪过。
“夫人好。”她的背都板正了许多，声线都不自觉放柔了。
“快坐。”王夫人手里拿了根蝴蝶双头钗，蝴蝶在动，蝴蝶翅膀也在动，“这是你做的吗？真灵巧！”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用涂了指蔻的手指去弹它的翅膀。
“您喜欢就是我的荣幸。”许钿暗自唾弃自己油嘴滑舌，复而转过头来安慰自己，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美人？她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这一想通了，心情都舒畅了许多。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美人，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许姑娘真会说话。”她说完，又转了一个话题，“我有件事想请许姑娘帮忙。”
许钿眨眨眼睛，正襟危坐：“您说。”
“是这样的。”王夫人也把身子坐直了，胸前的布料勒出数道诱人的褶皱，“我给自己设计了一套头面，叫匠人帮忙打出来，找了几家，但是效果都不太好。”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我想请许姑娘帮我做一套。当然，价钱好商量。”
许钿挺想博美人一笑，但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轻声询问：“您能把设计图给我看一眼吗？我得看看我能不能做。”
王夫人对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泌珠，去把我房里的那张图取过来。”
丫鬟领了命退下。
守岁又缠着王夫人：“妈妈，我跟你说，任安哥哥真是好不知羞，看到许姑娘脸就红了！”
任安做势要揍她，这位富家公子像个熟过头了的番茄，说是要揍人，嗫嚅了几下后最终只是气了一下。
许钿从头到尾就当一个安静的观众，全程微笑，问到就不失礼貌的回答。
公子有点失落。
泌珠拿着图回来了。
许钿接过，卷轴散发一股幽幽墨香，她将它铺开来，是一套大红色牡丹头面。有点难度，但是能做。
她询问：“夫人预计是什么时候需要？”
王夫人摆手：“我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好都可以。”
她将头伸过去，身子也跟着前倾，随之来的是脂粉特有的香气。但是放在王夫人身上，一切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对于材料我其实是有这么几个打算，主体我想用金子来打，花蕊想用红宝石，流苏，流苏可以用翡翠吗？”
许钿只管“嗯嗯嗯”，心思全飘到美人身上去了。
“许姑娘？”
“没事。”许钿回神，故作镇定。她平常冷脸，别人也看不出来。
“需要什么东西可以从我的私库去取。但是这个做起来怕是要劳心劳神，许钿姑娘就在这住下吧。”
美人邀请，许钿忍痛拒绝：“不了，家里还有人等着。”
“是你的爷爷吗？”王夫人颇为贴心地建议，“等会儿我派李叔把他接过来，家里院子多，多一个人也不占地儿”。
“那怎么好意思？”许钿推拒，“家里得有人守着。”
王夫人拆招：“我可以派人去帮你守着。”
来回拉扯几番，许钿妥协：“我送趟钱回去。”
“不用了，我派人去送就好了。”
最终结果是，在王夫人以及任安两哥妹们热情外加不容拒绝的邀请下，许钿外带徐老头一并住进了王宅。
“我派人去接。”王夫人拍板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