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疯
窦金摸了一下沙发，又看见母亲的裤腿，确定母亲尿裤子了。
她转身从屋里自己的双肩背里抽出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扔到沙发上，“换上这个。”
“嗯。”母亲低头鞠躬答应着，拿起裤子，稍作犹豫，往卫生间走去，稍后传来非常轻的关门声。
窦金想把沙发罩从沙发上取下来。
不必这么着急，可她需要找点事干，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内心。
她使劲往下扯，没用，沙发罩太紧，她把沙发挪开，发现沙发靠墙的地方，本来是拉链的部分早已开线，被人用很粗的线缝死了。
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跟她作对，就连沙发罩也抗议似的，那些被线缝在一起的裂口，像在咧嘴嘲笑她。
她去找剪子，没找到，从厨房的刀架上，抽出一把切熟食的小刀，提刀出来，用刀割那些线，居然没断。
她发现，刀早就钝了，崩了刃，她丢下刀，改用手撕，刺啦一声，线依然稳固，已经洗的泛白的沙发罩却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泛黄的毫无弹性的海绵。
她发疯似的继续撕扯。
“妈，你干吗呢？”女儿已经从小屋出来，被她的疯狂举动吓坏了，站在客厅口看着她。
窦金回头看了看女儿，又扭回头看着沙发。
沙发的下摆已经被她扯坏了，露出本来面目，布满了一圈一圈的油渍和水渍。
这时，门开了。
舅妈现身，后边跟着舅舅。
看到颓然坐在沙发旁的窦金，舅妈快步走过去，她看见了扯烂的沙发套。
夫妻俩交换眼神，舅妈眼尖，瞅见了地上的刀。
她眼睛一下瞪圆了，刚要开口，卫生间的门开了，常秋云拿着洗过的裤子，低声问，“这个……要晾在哪儿？”
舅舅看见出现的姐姐，不知为何，竟有点吞吞吐吐，“嗯……这个放在……”
舅妈看着常秋云手里那条还在滴答水的裤子，指了指阳台。
常秋云轻轻欠身鞠躬，就往阳台走。
“拿盆接着点……”舅妈急促喊叫，她看常秋云一副懵懂的
表情，声音有点不耐烦，“哎呀，这得用盆接着点，不然一会儿都滴答到地板上了。”
她快步从卫生间的盥洗台侧面，抽出一个翠绿色的塑料脸盆，塞到常秋云手里。
常秋云使劲点头，拿着盆和裤子往阳台走，快走到沙发边上，她突然停下，任凭裤子上的水滴到木质地板上。
这是舅舅家最贵重的资产，虽然已经拱起来好几处，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舅妈快步抢上来，把裤子塞进盆里，“哎呀，我的木地板，你怎么……真是……”
可她的话并没有被常秋云接收到，常秋云的全部精力都在沙发边的刀子上。
她呆呆地看着。
“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呀！”舅妈对着还站在门口的舅舅大声呵斥。
仿佛被唤醒了一般，舅舅赶紧走过来，从舅妈手里接过塑料盆和裤子，他顺着常秋云的眼神往地上瞟，吓坏了，“刀……这个……怎么有刀……没没……没血吧……”
他无助地瞅瞅媳妇。
舅妈推了他一把，“瞧你那儿怂样，赶紧去，水还滴答着呢！”
舅舅不经意往后退了两步，绕成一个弧形路线往阳台躲出去。
舅妈跨前两步，把刀从地上捡起来。
“哎呦，我家这沙发可是新的，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起刀……”
说到“刀”字，她止住了，瞟了常秋云一眼，没再往下说。
她把刀拿起来，站起身，从常秋云身边走过，能感到常秋云往边上轻轻躲了一步。
舅妈张育新把刀插回到刀架上。
她回到客厅，扶起窦金。
“哎呦，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拿沙发撒什么气？！”她又看到常秋云还在那儿站着，“青姐，你还在那儿愣着干嘛，你这裤子是……”她顿了一下，变了语气，像是在诉苦又像是抱怨，“青姐，你那裤子洗了？讲究卫生是好事，不过……你穿的是谁的裤子？不会是我那条吧……你从哪儿找到的？我自己都找不到。哎呦，你要是没裤子换，让女儿给你买几条。豆豆现在可出息了，是什么大导演，或者你跟我说，我自己虽然只有那么几条裤子倒换着，借给你一条没问题，但是别自己乱翻，怪不得他们说，这坐过牢的……”
说到这儿，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止住了。
停了一会儿，她又接上，只不过语气变得平缓，像是推心置腹要说体己话。
“唉，别管以前怎么样，吃了多少苦，这不是要开始新生活了，女儿现在也算有出息了，女婿据说还开着公司，对青姐你不能不管，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哎呀，我最近总是睡不好，原本我睡觉就轻，最近更是经常做噩梦，你说一楼那个老李，真是狗眼看人低，追着我问来问去的，还有楼道里，唉……算了，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用搭理。不过……不过我儿子小七老吵吵着这次放假回家多住几天呢，我说你还是别回来了，家里现在……”
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往自己屁股底下摸，“沙发怎么这么湿，谁把水洒沙发上了，哎呀，这大冷天的，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小七这孩子，豆豆你也知道，我就直说了吧，不是我不留我青姐，而是家里太小，我儿子小七又快回来了，你说……”
“晚上我们就走了，回北都……”窦金从地上站起来。
“你们，你和……”舅妈要确定些什么。
“我和晴天……还有……她。”
“哎呀，不多住几天啦……也是，孩子还得上学，耽误了就不好了。火车票买了吗，要不让你舅把你们送到火车站……”
“东西不多，我们打车就行。”
“那既然定了，也好，其实打车挺方便，那边不好停车。”
窦金没说话，掏出手机，给母亲常秋云也买了一张晚上回北都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