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不吃香蕉
“我妈……刚才还在呢？！”晴天左右看看，也好奇母亲的行踪。
“窦金，在呢在呢，刚才不注意伤着了。”常秋云赶紧解释。
“伤着了？让她照顾女儿，她自己伤着了？在医院能受什么伤……算了，懒得说她！”他从塑料袋里掏出香蕉，一屁股坐到床上，开始剥香蕉。
“爸，我不爱吃香蕉！”
“我记得你不是挺爱吃香蕉的吗？！”说着，赵启刚剥下最后一块香蕉皮，“给，什么爱吃不爱吃的，你就是不好好吃饭，才变成这样！”
他把香蕉递过去，晴天没接，“快点，让你吃就吃，香蕉有营养！”
晴天撅起小嘴，嘟囔着，“你不是让我躺着吗，我怎么吃……”
“那就一会儿再吃，待会输完液，把香蕉吃了！”他把香蕉皮又合上包裹住香蕉，放到床头柜上。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一边接手机一边往外走。
“张主任……哎哎……我现在不在单位，那个事我交给小王了，流程正走着，你就放心吧，再等等……”赵启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楼道里传进了病房。
晴天撇撇嘴，一脸失望，把头侧向窗户一侧，眼睛看向窗外。
窦金看着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生出不祥的预感。
同病房住进了病重的孩子，自己的手还被刀割伤，疼倒没什么，可是手最近一段时间怕是废了，什么都干不了。
她推开血液科住院部的玻璃门，发现楼道里女儿病房外有个熟悉的背影正在打电话，“赵启刚？”
窦金看了看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这种时刻不想见他，她决定暂时避开。
她转身往外走，刚抬腿，身后就传来赵启刚的声音，“窦金？”
窦金停住了，不能躲，也躲不了。
她转过身，正好和赵启刚的目光撞在一起。
赵启刚挑了一下眉，用手招呼她，她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往病房门口走。
“好的，张主任，你就放心吧……不会耽误，包在我身上……”他眼看着窦金没有停下跟他交流的意思，有点急了，“好的好的，我这边有急事，回头我问问进展，咱们再沟通……”
电话还没挂，赵启刚腾出左手，一把拽住马上就要进入病房的窦金。
他一只手抓着窦金的胳膊，眼睛直直瞪着她，嘴角还挂着职场上的微笑，因为电话还没挂，“放心，放心，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赵启刚一讲完电话，上翘的嘴角就耷拉下来，抓着窦金胳膊的手却没放松。
窦金看向他的手，赵启刚才放开，“女儿怎么照顾的？！”
“现在想起女儿了，你要真关心她，就不会现在才来！你知道……算了，我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你没什么可说？是心虚吧，就整天跟着你那个相好的，忘了你有孩子有老公，你他妈的还没离婚呢，你知道吗，窦金！”
“你这么大嗓门干什么，女儿就在里面。”窦金压低了声音，她发现刚才还传出嗡嗡嘤嘤说话声的病房，变得很安静，里面的人一定都在倾听着门口发生的争吵。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女儿的病要紧，先给女儿看病。”窦金有点不耐烦。
“你不提女儿还好，一提我就来气。你怎么当妈的，怎么照顾闺女的，把闺女弄成这样？嗯？你整天都他妈忙什么呢，嗯？”赵启刚咄咄逼人，声音没有往下压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
“我怎么当妈的？你应该先说说你是怎么当爸的，女儿有病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就是不接，也不来医院看女儿。”
“我在外地出差呢……还不是你把孩子送去什么写生……不就是想自己搞点事方便，孩子在身边不方便呀，你那点小心思我能不明白。哼！”赵启刚习惯性地又把一边的嘴角翘起来，盯着窦金，仿佛看穿了她。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顾不上，我女儿躺在病床上，我没心思跟你撕扯这些烂事，你认为有就有吧。”窦金突然觉得被刀割破的虎口生疼。
痛苦会迟到，但是永远都会来，从来不曾缺席。
以为已经闯过去的艰难岁月，以为不再会来的噩梦，以为已经远离的伤痛，它们已经寄居到自己身上了，甩也甩不掉，而且那些东西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慢慢长大，缠绕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没话说了吧，你有什么可说的，你跟本就不配当妈，我就说嘛，什么都有遗传，啊，怨不得你从来不提你妈，哈，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妈是个杀人犯，这就说通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哎呀，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我告诉你窦金，你可别把我闺女带坏了。”
“那要不，让女儿跟着你。”窦金盯着赵启刚的眼睛。
“跟着我？哎呀，看看，现在就不想要孩子了吧，把孩子当累赘了吧，我就知道……”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赵启刚拿出手机，一秒都没犹豫，接通了电话。
“哎，哎，嗯嗯，这不刚听见我就接了吗？我在外边………”赵启刚打电话的语气跟刚才对窦金的判若两人，显然这时候，他顾不上窦金，全身心地应付电话里的人。
窦金不再停留，她撇下赵启刚，快步拐进病房。病房里的人见她进来，又恢复了早先的聊天状态，只有靠窗病床上的晴天，半靠在床头，常秋云则呆立一旁。
窦金走到床边，看到女儿的左手还拿着香蕉，嘴里还有没下咽的香蕉正嚼着，眼里噙满泪水。
窦金知道晴天听到了她和赵启刚的对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儿，她用手去摸晴天的小脸蛋，晴天别过脸去，让她的手扑了个空。
她又帮女儿掖了掖被角，女儿突然转过脸，看着她，“妈妈，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
晴天声音突然放大，眼泪像决堤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