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与爱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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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玛利亚布隆修道院的大门口,双柱支撑的石拱门前,一棵栗树矗立在大路边。多年前,一位罗马朝圣者带回了这位气质高贵、根干粗壮的南国孤子。它的圆形树冠在大路上方舒展,在风中畅快呼吸。每个春天,当周围植物都绿意盎然,连院里的核桃树都吐出淡红色嫩叶了,唯有这棵栗树还在等待抽芽。一直要等到夜晚最短的夏日,奇异的花朵才从它的小叶簇中开出,泛着淡青色的微光,散发着辛涩的闷香。及至十月,待水果与葡萄都收获完毕,它才允许秋风从它发黄的树冠中摇落带刺的栗子。这种栗子并非每年都会熟,难得成熟的时候,修院里的男孩们会为之争打,来自南欧的副院长会用卧房的壁炉烤食。这棵佳木任它的树冠在院门前的上空摇曳,呈现一种独特的风情,宛如一位细腻而敏感的异乡客。它与大门上修长的石英对柱,与拱窗上的石雕花饰、脚线与立柱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亲缘——它们一样受到南欧人的喜爱,一样被本地人当作陌生者打量。

一届届学生从这棵异国佳木下走过;他们胳膊下夹着写字板,谈笑着、嬉闹着、争辩着,随着季节变换,时而光着脚,时而穿着鞋,时而嘴中叼着花朵,时而齿间咬着坚果,时而手上拿着雪球。总有新生到来,没过几年便换了新的容颜。这些容颜相似、金发卷曲的少年,有些就留了下来,成为见习修士、修士,削去头发,穿上修士袍,系上麻绳,做学问,教学生,然后老去,终此一生;而另一些,则在毕业后由父母接回家,回到骑士城堡,回到商人或匠人的宅子里,走向人间,经历尘世的五光十色。他们成家立业后,或许也会回一次修院,把小儿子带给神父做学生。他们会满怀感慨地看一会儿栗树,微微笑着,再次陶然忘我。

在修院的一间间小屋和大厅里,在厚重的圆拱窗和笔直的红石对柱间,人们生活、教学、钻研、管理、统治,从事各式各样的艺术与学术活动,并将它们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无论虔诚的或世俗的、光明的或黑暗的。

修士们也编纂书籍,创造体系,搜集古人著作,临摹名画真迹,培养民众信仰,嘲笑民众信仰。在这里,博学与虔诚,单纯与狡黠,基督智慧与希腊智慧,白魔法与黑魔法,一切都有生长的空间;此处适宜隐居苦修,也适宜结伴享福——哪一种占主导、占上风,要取决于当届院长与当下潮流。修院名气不小,访客不断,有时是因为它的驱魔师与辨鬼师,有时是因为它的超凡音乐,有时是因为某个会治病的神父,有时是因为梭子鱼汤与鹿肝馅饼。总之,每个时期都有一个由头。

在这众多的修士与学生中,在这些虔诚或冷淡、清癯或肥胖的人中,在这些生于此也死于此的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位特殊人物被所有人爱戴、敬畏。他们是那么卓尔不群,在众人口中久久传颂,即使他们的同辈们早已被人遗忘。

现在玛利亚布隆修道院里也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一位老者和一位青年。寝室、教堂和课室里充斥着各种面孔,而这两位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敬。老者是院长达尼埃尔,青年则是一位名叫纳尔齐斯的学生。其实纳尔齐斯是不久前才当上见习修士的,但由于天资出众——特别是在希腊文方面,已被破格任命为教师。这位院长和这位见习修士在院内都颇有影响力,承受着人们的关注和好奇、钦佩和羡慕,同时也遭人暗地中伤。

为人纯良谦和的院长被大部分人喜爱,他从不树敌。只不过有些修院学者在爱戴他的同时,对他还怀有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视:达尼埃尔院长虽可算作圣人,却并非一位学者;他的确拥有纯良的智慧,可他的拉丁文却不怎么样,希腊文更是一窍不通。

这几人不时嘲笑院长学识浅薄,于是也更加佩服纳尔齐斯:这个神童,这个美少年,说着优雅的希腊文,举止彬彬有礼、无懈可击;他有着思想者沉静深邃的眼神,有着线条优美、精致如画的薄唇。他的希腊文很优秀,因此学者们都喜爱他;他是如此高贵文雅,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喜爱他,甚至还有不少人迷恋他。仅有几个人看不惯他这副沉静自持、有礼有节的模样。

院长与见习修士,两人皆以自己的方式肩负起卓越者的命运,引领众人,承担责任。相较于修院中其余的人,两人都觉得彼此更亲近,更加相互吸引,可惜他们却无法凑到一起,无法向对方展露温情。院长小心翼翼地关怀这个年轻人,如同关怀一株珍奇而脆弱的幼苗,关怀一个也许太早熟并身处危险的幼弟。年轻人也欣然接纳院长给予的一切指令、建议、夸赞,从不反驳,从无不快。照院长的评价,他的唯一缺点就是高傲,倘若确实如此,他也知道如何巧妙地隐藏这个缺点。他无懈可击,比所有人都优秀,身边却很少有真正的朋友——围绕他的除了学者,就只有冷空气一般的高贵精神。

一次告解后,院长对他说:“纳尔齐斯,我承认我对你的批评失之过严。我总认为你太高傲,这对你可能不公平。你很孤单,年轻的兄弟啊,你是寂寞的,你有崇拜者,却没有朋友。我多希望能时不时找个借口责备你一下,可惜找不到;我多希望你能像同龄的小伙子一样捣捣蛋,可你从不这样。有时候我有点担心你,纳尔齐斯。”

年轻人抬起深邃的双眼望向老者:“仁慈的父啊,我多希望,您不必为我担心。也许我真的是个傲慢的人,仁慈的父。请您为此责罚我。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责罚自己。送我去苦修室吧,或是让我干些低贱的活。”

“你还太年轻,不适合干杂活或苦修,亲爱的兄弟,”院长说道,“再说,你的语言和思维能力都很出色,我的孩子,让你去干低贱的杂活,岂不是辜负了神的美意。你会成为一名教师和学者的,你自己难道不想吗?”

“请原谅我,父啊,我没那么了解自己的愿望。我当然会一直喜爱学术,不然呢?但我并不认为学术会是我唯一的领域。也许决定一个人天命与使命的并不总是愿望,而是别的什么,冥冥之中的什么。”

神父认真听他说话,神色变得严肃。神父说:“以我对人的了解来说,我们,特别是年轻时的我们,总爱将神的意志与自我的愿望混为一谈。既然你认为自己已了解天命,那么告诉我,你的天命是什么?”此时,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

纳尔齐斯眯起眼睛,深眸隐藏在又黑又长的睫毛下。他沉默了。

“说吧,我的孩子。”院长等了半天才催促。纳尔齐斯于是垂着眼,轻声说道:“仁慈的父啊,我想我明白的是,首先,我注定要在修院度过一生。我相信我会成为修士,成为教士,成为副院长,也许还会成为院长。我这么相信,并非出于愿望。虽然我并不想要这些职位,但他们无论如何,还是会加到我头上。”

两人都沉默良久。

“你怎会这样相信?”老者犹豫地问,“除了博学以外,是你身上的哪个特质,让你说出这样的信念?”

“是这样一种特质,”纳尔齐斯缓缓地说,“我对人的秉性与天赋有种感知力,不仅仅对自己有,对他人也有。这个特质迫使我用领导他人的方式去服务他人。如果这辈子我不是注定在修院度过,我也会成为一名法官或政治家。”

“有可能,”院长点点头,“你可有在实践中验证过,你这种看懂一个人和他命运的能力?”

“我验证过。”

“你愿意告诉我一个例子吗?”

“我愿意。”

“好,我不愿在兄弟们不知情的状况下打探他们的秘密,所以,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对我,你的院长达尼埃尔有什么样的解读。”

纳尔齐斯抬起眼睑,看进院长眼睛里。

“这是您的命令吗,仁慈的父?”

“是我的命令。”

“我觉得难以开口,神父。”

“我也觉得不好逼你开口,年轻的兄弟。但我还是得这么做。说吧!”

纳尔齐斯低下头,轻声说:“关于您我知道得不多,尊敬的父。我知道您是一位神的仆人,宁可去放羊,宁愿在一个隐修院敲钟,宁愿聆听农民的告解,也不愿掌管一座大修院。我知道您特别热爱圣母,最常向她祈祷。有时您向她祈祷,愿希腊学和这院里的其他学问别侵扰你弟子们的灵魂;有时您向她祈祷,愿自己别失去对格雷戈尔副院长的耐心;有时您向她祈祷,求一个善终——会的,我相信,您会得到善终。”

院长的小接待室里寂静无声。老者终于说话了。

“你是一位狂热的幻想家,有很多灵视[1]。”白发老者和善地说,“不过,虔诚与良善的灵视也是会骗人的;不要依赖它们,我也不依赖它们——你能看到吗?幻想家兄弟,你能看穿我心里的想法吗?”

“我能看到,神父,您是出于好心。您在想:‘这个年轻学生已经受到一些危害了,他有了灵视,或许是做了太多冥想的缘故。也许应该责罚他一下,对他没坏处。但我责罚他的同时,也该责罚自己。’这就是您刚才想的。”

院长起身,微微笑着,对这个见习修士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挺好的,”他说,“别太把这些灵视当回事,年轻的兄弟;除了灵视,神还要我们做些别的事情。你看,你预言一位老者将得善终,取悦了他。我们就当这位老人在听到这个预言时,有那么一瞬的欣喜。这就够了。明早弥撒之后,你做一次玫瑰念珠祷告,你要恭恭敬敬、全心全意地祷告,不可敷衍了事,而我也会做同样的事。走吧,纳尔齐斯,我们说得够多了。”

另一次,最年轻的那位任教神父与纳尔齐斯产生了分歧,是关于教学计划的某个问题,院长不得不出面调解。纳尔齐斯勉力推行课堂教学改革,也列举出种种有说服力的理由,但洛伦茨神父出于某种嫉妒心理不肯接受。每回讨论过后,他们之间都会出现好几天别扭的沉默,直到纳尔齐斯再度觉得自己有理,再度提起此事。最后,洛伦茨神父有点受伤地说:“好吧,让我们来结束这场争论吧。你知道,决定权在我手上,不在你手上,你不是我的同事,只是跟随我的助手。但既然这件事在你看来如此重要,既然我的才学不如你,我就不擅自决定了,虽然我的职位比你高;我们把这件事交由院长裁决吧。”

他们这么做了。达尼埃尔院长耐心而友好地听取两位学者对文法教学的不同看法。两位详细阐述并论证了自己的观点,老人和蔼地看着他们,轻轻摇晃一头白发,说:“亲爱的兄弟们,也许你们不相信,在这件事上,我懂的并不比你们多。纳尔齐斯如此心系教学,努力改进教学计划,这很值得赞赏。可既然他的上级持不同意见,他就必须沉默地服从,因为所有教学上的改进,都不能扰乱修院中的秩序与服从精神。所以我要批评纳尔齐斯不懂退让。你们这两位青年学者啊,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冒犯比自己愚蠢的上司,这是克服傲慢的最佳办法。”院长以一个这样的善意玩笑将两人打发走了。但他不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留意观察,看两位教员是否重归于好。

在这个修院来来去去的新面孔中,曾出现过一个让人难以忽略和忘怀的面孔。那是一位少年,他父亲早就为他报了名,他却直到今年的某个春日才进院上学。父亲领着少年来了,他们把马拴在栗树上,门房从大门口迎出来。

少年仰望这棵还秃着的树。“一棵这样的树,”他说,“我还从未见过。这真是棵美丽奇特的树!我好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他的父亲是位上了年纪的绅士,有张忧愁的、皱巴巴的脸,他不怎么在乎儿子说的话。门房倒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少年,将树的名称告诉他。少年友好地谢过门房,向他伸出手说:“我叫歌尔德蒙,是来这儿上学的。”门房也友好地朝他微笑,然后领着两位客人穿过大门,走上宽阔的石阶。歌尔德蒙就这样毫不迟疑地走进了修院,感觉来到这里已碰上两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栗树与门房。

两位客人先是由校长神父接待,傍晚时又由院长亲自接待。身为帝国官员的父亲依次向两位介绍了他的儿子歌尔德蒙。修院的人也邀请这位父亲在院中小住一阵,但他只打算行使一夜的住客权,并解释说次日必须赶回家中。自己的两匹马他打算留下一匹赠给修院,对方也欣然接受。他与几位神职人员的谈话是客套而冷淡的,但无论院长还是校长,都喜滋滋地看着站在一旁恭敬沉默的歌尔德蒙——这位俊秀文弱的少年立刻赢得了他们的好感。次日,少年的父亲动身离去,修院的人也不挽留,只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他的儿子。歌尔德蒙被介绍给老师们,并分得一个学生寝室的床位。他毕恭毕敬、神情忧伤地站在门口目送父亲骑马远去,直至那个身影穿过谷仓和磨坊间狭窄的外院拱门,彻底消失不见。他转过身,金色的长睫毛上挂着泪,门房迎了上来,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小少爷,”他宽慰道,“你不必难过,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会有点想家,想念父母和兄弟姐妹。但你很快就会发现,这儿的生活也不赖。”

“谢谢,门房大哥,”少年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母亲,我只有一个父亲。”

“那来这儿就对了,你可以找到同伴,搞学问,学音乐,还有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如果你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只管来找我好了。”

歌尔德蒙微笑地看着他:“哦,我很感谢您,如果您愿意帮我个忙的话,就请快带我去看看马吧,我父亲留下的那匹。我想跟它打个招呼,看看它是否也过得好。”

门房立刻领他到谷仓的马厩中。此处空气温热,光线幽暗,弥漫着马匹、粪便和大麦的气味。歌尔德蒙在一个隔栏后找到了驮他来修院的那匹棕马。马儿也认出了他,朝他伸过脑袋,少年用双手搂住马脖子,把脸贴在它带白斑的宽阔前额上,动情地抚摸它,朝它轻声耳语:“你好哇,布莱斯,我的小马驹,我的小乖乖,你过得好不好?你还喜欢我吗?你也有吃的吗?你也想家吗?布莱斯,小马驹,我的小伙伴,你也留下来真是太好了,我会常来看你的。”他从袖口拿出一块早餐时省下的面包,把它掰碎了,喂给马儿吃。随后,他告别布莱斯,跟着门房穿过院子。这院子大得像一个市集广场,部分区域还长着椴树。他在里院大门旁向门房伸出手来道谢,突然想起自己不记得怎么去教室了,路线是前一日别人才告诉过他的。他笑了笑,红着脸求门房带他去教室,门房也乐呵呵地带他去了。他走进教室,只见长条板凳上已坐着十来个年龄不等的少年,助教纳尔齐斯向他转过脸来。

“我是歌尔德蒙,”他说,“那个新来的学生。”

纳尔齐斯短促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脸上毫无笑容。他指指后排条凳上的一处空位,示意歌尔德蒙坐下,便又继续讲起课来。

歌尔德蒙坐下了,惊觉这个老师居然这么年轻,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而且,他还如此英俊、文雅、庄重,如此可爱迷人,令人万分惊喜。歌尔德蒙心想,门房待他和气,院长待他友善,布莱斯安抚他的乡愁,现在,又遇到这位年轻得惊人的老师,严肃得像一位学者,高贵得像一位王子,还有这般沉着、冷静、中肯、动人的嗓音!他没能立刻听懂他讲的话,却满怀感激地聆听着,心情舒畅起来。他觉得自己来到一群善良可爱的人中间,已打定主意要爱他们,和他们做朋友。今早在床上醒来时他还是难过的,旅途的疲惫仍未消散,送别父亲时还忍不住哭了。现在好了,安心了。他一直盯着这位年轻教师看,久久地欣赏他:他的身材修长挺拔,眼睛发亮,紧致的双唇清晰有力地吐出每个音节,嗓音轻快,不知疲倦。

不过,当这堂课结束,学生们都吵嚷着从座位上站起时,歌尔德蒙却猛然惊醒了。他羞愧地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一会儿。而且不只他自己发现了,邻座的几位同学也看见了,他们交头接耳,传递这个消息。年轻教师一离开教室,男生们就围住歌尔德蒙,对他又是拽又是推。

“睡够了?”其中一位怪笑着问。

“好学生!”另一位嘲讽,“他将来肯定会成为教堂之光的。这第一堂课就进入冥想了!”

“把他抬床上去吧。”一人建议,众人便七手八脚抓住他的胳膊和腿,哄笑着要把他抬走。

歌尔德蒙被吓得由惊转怒,他手脚乱蹬,奋力挣扎,结果挨了一顿揍,最后被丢了下来,有个家伙还紧紧抓着他的脚。他狠狠踹开这个家伙,又扑向离他最近的那位,迅速与他展开激烈的搏斗。他的对手是个强壮的小子,众人都兴奋地观看这场打斗。歌尔德蒙不但未落下风,还结结实实打了壮小子几拳,这下他已赢得了几位同学的友谊,尽管还不知他们姓甚名谁。突然,所有人都飞跑开去。他们刚跑没影,校长马丁神父就进来了。神父站在这个独自留下的男孩面前,惊讶地打量他,只见他鼻青脸肿,面色通红,一双蓝眼睛露出窘迫的神色。

“这,你到底怎么了?”神父问,“你就是歌尔德蒙吧?那些小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了?”

“哦,没有,”男孩说,“因为我已经跟他们算过账了。”

“和谁呢?”

“我不知道,我还谁都不认识。有个人和我打了一架。”

“这样?是他先动手的吗?”

“我不知道。不,我想,是我自己先动手的。他们捉弄我,把我惹毛了。”

“好吧,你先动手是对的,我的孩子。不过你要记住:你要是再在教室里打架,是会受处罚的。现在去吃晚祷面包吧,去吧!”

歌尔德蒙害羞地跑开了,神父笑吟吟地看着他,见他边跑还边用手指梳理着蓬乱的金发。

歌尔德蒙自认为,在修院生涯中干的第一件事就不太光彩,也很傻。他满心懊恼地来到放着晚祷面包的餐桌旁,找到了他的那帮同学。出人意料的是,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友好地接纳了他。于是他也颇有骑士风度地与对手言和,感觉从这一刻起,他正式成为了小圈子的一员。


[1]Vision,灵视是基督教的神秘主义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