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挑拨
一连三天,都是甄嬛侍寝,惹得宫中议论纷纷,偏甄嬛一头扎了进去,半分感觉都没有。
每每看着甄嬛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安陵容都不好开口泼她冷水,只得作罢。不过这几日,她也忙着料理旁的事情,无暇顾及甄嬛。
“小主,奴婢悄悄地看见了,那花穗偷偷拿着药罐的盖子放进滚水里煮,又往水里加了东西。”豆蔻跑过来和安陵容说道,“不是上次那个药,换了另一种。”
上次药罐子的事了了之后,安陵容寻了个借口,让人去内务府领了两个新的药罐,原先那个旧的让人拿去砸掉了。背后动手的人估计是得了消息,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动作,最近大概是因为甄嬛承宠、而安陵容又倒戈投靠皇后,那人便又动起了心思。
只是,这次比上次谨慎了许多,只在药罐盖子上动了手脚,每次的份量都极轻,但豆蔻还是一闻就闻出来了。
安陵容停了药,对外只说身子大好了,这几日,花穗都只煎甄嬛调养的药。
“你这几日多留意花穗,顺道也打探一下余官女子最近都和谁见面了,这事儿只有花穗一个人是干不了的,必定还有一个和她接应碰头的人。”安陵容思索了一番,同豆蔻说道,“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
“恩,奴婢知道。”豆蔻用力点头。
安陵容转而看向莳萝:“你寻个机会同流朱说一声,让莞姐姐说留心余官女子的动静。”
“是。”莳萝应道。
这枚毒钉,还是要趁早拔出来才行。
安陵容喝了口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早早地洗漱睡下。
隔天,安陵容来给皇后请安,阖宫众人来得倒是齐整,今日华妃似是格外有兴致,坐在景仁宫东一茬西一茬地和皇后聊天。
眼瞅着日头越来越高,甄嬛才带着浣碧姗姗来迟,一进殿就跪下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小小地喘着气,“嫔妾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为表现自己的大度,自然不可能怪罪她:“不迟,你年轻难免贪睡。”
甄嬛松了口气,又自知理亏,并未起身,连着向其他嫔妃请安。
华妃懒懒地翻了个白眼,齐妃抿着嘴扭头道另一边,谁都没有理会,最后还是皇后解围,抬手让她起身,又宽慰她几句,缓解了一下她的尴尬。
“那卐字福寿棉被盖着睡觉,你也好早日得个皇子,为皇家绵延子嗣。”皇后笑意盈盈,看似给甄嬛解围,实则却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华妃紧跟着就挑起事儿来:“是啊,若来日诞下皇子,”她的视线缓缓落在对面,扬唇一笑,“就能赶上齐妃了。”
这话说得不怀好意,齐妃脸色顿时一僵。
她自皇上还是王爷时就入府了,生了三阿哥后衰老得厉害,虽是和华妃差不多的年岁,看着却比华妃老上十岁。没了美貌做倚仗,又没有华妃那样的家世,齐妃在宫里唯一的指望就是三阿哥,而三阿哥又是唯一养在宫里的阿哥,且是长子,地位更不一般,若是这时候再来一个小阿哥来分三阿哥的宠爱,齐妃第一个不答应。
丽嫔也轻笑着帮腔:“齐妃娘娘那是有福气的,千万不要像四阿哥他娘那样没福气,都来不及看上四阿哥一眼……”
华妃轻轻啧了一声。
当真是不会说话,不过也无碍,没打到七寸,打个蛇尾巴也是好的。
皇后难得冷下了脸色,打断丽嫔的话:“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四阿哥,皇子也是能随便议论的?这话在景仁宫说说便罢,如果传去皇上那里,皇上可是要生气的。”
众人皆是低头,唯有华妃,笑着调侃:“丽嫔,四阿哥的生母没福气,又何必把没福气的人挂在嘴上呢?”
“好了,你们也请过安了,都散了吧。”皇后神色淡淡地让众人跪安,“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一众人齐齐恭送皇后。
皇后走后,齐妃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丽嫔两句,被华妃怼了回去。
临走前,华妃回头看了一眼安陵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似是在告诉她:看吧,皇后在本宫眼前不过是空有个皇后的名号,你投靠了皇后,当真是看错了眼,有你后悔的时候!
安陵容面色沉静,垂首站在欣常在身后。
华妃冷哼一声,带着丽嫔走出景仁宫。
甄嬛与沈眉庄携手一道走,安陵容顺路回碎玉轩,自然也和她们走一路。于是,甄嬛左手拉着沈眉庄,右边又跟着安陵容,三人并排走出景仁宫,远远看着,的确是亲密无间。
“四阿哥是谁?他生母又是谁?”甄嬛有些困惑,“皇后娘娘那样和蔼的人,怎么提到他们就生气了呢?”
和蔼?
安陵容不免在心里嗤笑,皇后的面具带得可真牢啊,前世她一开始可不也以为皇后纯善可亲么?
“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过,四阿哥的生母卑贱丑陋,皇上极不喜欢,连带着也不喜欢四阿哥,所以一直养在圆明园行宫,不许入宫的。”沈眉庄也只知道个大概。
“既然四阿哥的生母卑贱丑陋,皇上又怎么会宠幸呢?”
甄嬛刚问出口,就被沈眉庄拦住,拉到一旁小声说:“好像是皇上当年还是亲王时,酒醉误事,又因此事被先帝大大申斥了。”她又压低一分声音,“当时九王夺嫡,险象环生,难怪皇上迁怒四阿哥。这是宫里的大忌讳,你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安陵容没有跟着过去,隔着几步看她们俩说悄悄话,但即便不听,她也是知道的。
四阿哥的生母李金桂,原是热河行宫里一个粗使的宫女,当时皇上还是郡王,和八王爷起了争执,一时失意喝多了酒,迷糊间宠幸了她,谁知这一夕之幸就有了四阿哥,这事被八王爷告知了先帝,皇上被斥责为行为不检,差点连郡王的名号都丢了。
要知道,皇上是最重修身的,这事儿保不齐就是被人设了圈套的,加之李金桂长相丑陋不堪、出身微贱,皇上便越发的厌弃她了。
所以,即便四阿哥心性聪明、没病没灾,皇上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但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四阿哥,日后竟会成为甄嬛的儿子。
“莞贵人和沈贵人感情可真是要好啊,怎的单落容常在一个人在风口里站着呢?”华妃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她带着丽嫔缓步走上前来,“果真呢,这自小的情谊就是不一样,半路上道的,哪怕驾着八匹马都赶不上。”
安陵容恍若听不懂她的话外音一般,礼数周全地半蹲下行礼:“参见华妃娘娘、参见丽嫔娘娘。”
另一边的甄嬛沈眉庄也齐齐拜了下去。
“莞贵人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起得很早,今儿怎么迟到了,当真稀罕啊。”丽嫔率先发难,明知故问。
谈及床笫之事,甄嬛自然是不好开口的,只说道:“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
丽嫔一声轻笑:“倒不敢说莞贵人你怠慢了,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像我们这些人,清闲得很。”
华妃在一旁狠狠皱眉,心道曹贵人不在就是有些力不从心,这丽嫔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
甄嬛年轻,到底是脸皮薄些,被丽嫔说得不知道怎么回话,但也不能由着她说,带了三分气性:“丽嫔娘娘侍奉圣驾已久,必然知道非礼勿言四字。妹妹年轻,还望娘娘多指教。”
丽嫔看看华妃,眼睛里满是疑惑。
她肚子里是一滴墨水也没有,甄嬛突然文邹邹地来一句,她倒是听不懂了。
华妃叹了一声,见丽嫔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只能自己来:“近日莞贵人忙于侍奉圣驾,沈贵人倒也清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甄嬛心头一跳。
“娘娘吩咐,嫔妾怎会不从。”沈眉庄却面色无恙地答应了,“只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
见沈眉庄面色半分不显,华妃倒是有些意外了:“不急,你且慢慢抄录着,本宫要的时候自会命人去取的。”想了想,她往前走几步,在甄嬛面前站定,先看了看沈眉庄,又看看甄嬛,余光又扫了眼安陵容,“沈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日皇上没有召你的缘故吧?莞贵人圣眷如此优容,怎么不记得分一杯羹给自家姐妹呢?还有容常在,可怜见的,自从去了碎玉轩,皇上快有小半年没记得你这么一号人了,莞贵人怎么也不提醒一下皇上?好歹同住碎玉轩,走两步就能见着面,这见着了面,才能有三分情啊。”
甄嬛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倒是安陵容款款开口说道:“嫔妾身子尚未好全,皇上交代了苏公公来叮嘱嫔妾,要好好将养,嫔妾自当谨遵皇上旨意。毕竟,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伴驾不是?”她浅浅含笑,说话语调一如先前在华妃跟前般讨巧乖顺,只是字里行间却带上了些微锐利的锋芒。
华妃有些诧异地挑眉,有些不敢相信安陵容竟会当着她的面挑衅她。
正要开口说话,这边沈眉庄也反应了过来,借力打力地温声说道:“让娘娘见笑了,嫔妾不过是因为最近天气闷热,没有胃口才清减了一二。娘娘让嫔妾抄录女论语,是为训示六宫女眷,嫔妾又怎能不知,嫉妒怨恨乃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你虽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不也是这样。”华妃似笑非笑地看向安陵容,“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之事可是见得多了。”
安陵容面色淡然,敛眉浅笑,回道:“多谢娘娘提点。嫔妾以为,既入得这后宫,只要不错了规矩,不越了本分,分得皇上宠爱自然是各凭本事,若不得宠,只能反省自己,怨不得旁人。莞姐姐受皇上宠爱,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嫔妾心里很是清楚。”
一番话,华妃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三分,相比起之前柔弱的讨好,这般尖锐的顶撞似乎更合她心意了,竟是不知道,安陵容原是这幅脾气,华妃微微眯起眼睛,倒是有些舍不得把她让给皇后了。
但安陵容这话听在丽嫔耳朵里就尖锐了,她长眉一挑,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安陵容脸上:“小贱蹄子,胡说什么!本宫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丽嫔娘娘!”甄嬛惊呼出声。
安陵容忍痛,俯身请罪:“嫔妾没有指摘丽嫔娘娘的意思。”
“丽嫔,”华妃冷声念她,“失了分寸了。”
丽嫔唰的一下脑子清醒过来,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是啊,安陵容又没有指名道姓,她上赶着对号入座做什么!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一大早的给皇后请安,又说了这会子话,还真是乏了,回去吧。”华妃失了兴致,瞪了一眼丽嫔,搭着颂芝的手离开了。
丽嫔气得全身都在抖,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安陵容,咬着唇也走了。
等人都走了,甄嬛和沈眉庄才齐齐上前将安陵容拉了起来,这一看可不得了,安陵容右脸又红又肿。甄嬛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和沈眉庄辩白什么得宠不得宠了,紧赶着就要回碎玉轩。
沈眉庄自然也是慌乱,连忙让采月去太医院拿些消肿的药膏。
三个人着急忙慌地往碎玉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