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与合作

为什么人们会相互帮助？亲缘关系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当我们把“自利”这个概念延伸后，就可以将其他一些令人困惑的问题和达尔文理论调和起来了。但是，只看亲缘关系还不够。收益和成本的因素也要一并考虑进来，因为它们都是可以决定在何种情况下合作会占优势的生态参数。推动合作的一种方法是降低帮助他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当个体繁殖后代遇到困难时，就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例子是长尾山雀，它们是在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中间飞来飞去的群居鸟类，但到了繁殖的季节，它们就去过二人世界了。尽管体型很小巧，长尾山雀却能造出欧洲鸟类中最精致的巢穴。它们的巢穴有一个完美的穹顶，在入口处有个小洞供父母进出，其使用的建筑材料似乎是由女巫的魔法召唤来的。巢穴的外部用蜘蛛丝把苔藓和地衣的碎片绑在了一起，里面则装饰着数不清的豪华的羽毛绒。长尾山雀花了三个多星期来建造这座童话般的宫殿，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投资，别忘了，整个繁殖季节也才三个月。然而，对于许多鸟儿来说，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因为大多数巢穴都会被捕食者发现，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鸟类父母可以成功地把幼鸟养到会飞的程度。如果它们的哺育在繁殖季节接近尾声时失败了，那么这对不幸的父母往往会寻找附近的亲戚，然后就干脆留在那里帮助它们。10在这个例子中，帮助行为的成本非常小，既然本来就已经没时间在繁殖季节里再尝试一次了，那么牺牲掉繁殖机会的代价就是极小的。而正是因为代价小，相对而言，转而去帮助亲戚就更容易成为它们权衡后的选择了。

当我们以这种方式看待进化时，就可以开始做出更加细致入微的预测了：何时会出现帮助行为？何时能指望自然选择的青睐？例如，个体应该不会太乐意向年老或病重的亲戚伸出援手，因为这种投入能够转化为适应性上的收益的可能性较小。非洲巨型蚂蚁在袭击白蚁巢穴时，就采取了这种肯定算不上浪漫的方式。白蚁巢穴由专门的超级兵蚁保卫，它们会积极攻击前来打劫的蚂蚁，有时甚至会把它们打残。受伤的蚂蚁会释放出一种信息素，即一种由化学物质构成的呼叫信号，刺激同伴们将自己从白蚁士兵的下颚中解救出来并带回家。在家中的姐妹们会照顾受伤的蚂蚁，通过舔舐和清洁来防止伤口感染。然而，还是有例外的，那些受了重伤，如断了五条腿而不只是一条腿或年龄太大的蚂蚁都没有得救。不管怎样，救助一个很快就会死去的同伴并没有什么进化上的好处。蚂蚁们似乎也知道什么时候不值得再大费周折地救助自己了，于是，那些年老或伤势太重的蚂蚁也不怎么会发出求救信号。11

1910年的一项针对美国家庭的研究发现，类似的场景也在人类身上重演了。从研究中得到的数据来看，无子女的夫妇更可能帮助他们的亲戚，就像我上面描述的长尾山雀一样。但是，不是所有的亲戚都具有同等的价值，按照这个逻辑，这些无子女的夫妇更可能将侄女或侄子带回家，而不是自己年迈的父母。12按照亲缘关系来讲，当然是父母更有价值，但是，就潜在的适应性好处而言，年迈的父母从进化的意义上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而帮助年幼的侄女或侄子，将来可能会获得更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