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拖人下水（上）
叶棠挂断电话，盯着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她大一暑假和陆瑄在横店当群演时拍的，他们那时很穷，租住在半地下室隔断间，屋子不到10平米，洗手间占了3平，室内只能放下一张1米5的单人床和贴墙摆着的长桌，床尾和长桌中间空隙太窄，椅子都放不进去，可他们每天都很高兴，工作结束后，拎着剧组简单的盒饭或去街上打包小吃回来，一边吃一边探讨表演。
他们还会记录生活，这张照片，陆瑄搂着她肩膀坐在床尾，她在相机定时即将结束那瞬，将一朵栀子花别到陆瑄耳后，陆瑄黑亮的双眼里尽是笑意。
之后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分手了。闹得很难看，她否认恋情、否认过去、否认陆瑄，发誓即使遇到也当不认识。如今她违背誓言，又是这么恶劣的方式，不知如今已是影帝的陆瑄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这场雨下得太久，空调设置除湿模式也没能完全清除房间的水汽。叶棠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背痒得厉害，她撩起Ｔ恤对着镜子看，一层湿疹，密密麻麻的，一抓红一片。
此时还不到五点，窗外在室内灯光的冲击下，黑漆漆的，她关掉床头开关，室内顿时陷入黑暗，窗外反倒亮了，路灯下雾气一颗颗地悬浮着。
叶棠盯着那些颗粒，慢慢坠入梦乡。梦里她和陆瑄站在公交亭等车，车子一直不来，他们并肩站着看天色由暗至清，一轮圆而红的日头从层云后蹿出，灼热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咚、咚、咚······
叶棠猛地睁开眼，愣怔地看着窗前漂浮在温润晨光中的遮光帘，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叶棠趿拉着鞋过去开门，是徐莹来送早餐，她使劲往上扯嘴角做出开心的样子，僵硬的颧骨像被线吊着，雀斑跳蚤似的颤动着，特别滑稽。
今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就晒得人发烫。两人刚进剧组，就见一个人旋风似的转了过来，“叶棠姐，您来啦。”
徐莹下巴一抬，阴阳怪气笑道：“呦，张导可真是言出必行，一大早就盯着我们棠棠滚了。您别着急，我们这就走。”
张培刚扬手在脸上装模作样打了两把，涎笑道：“徐姐，您可别寒碜我了。昨天我喝多了，嘴没把门，冲撞了叶棠姐，林导已经严肃批评我了，现在亲自盯着编剧给叶棠姐改戏呢，10场打底。叶棠姐，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您就是我们定组神针，上下都指望着您呢。那谁，林露露呢？跟她说，把房车赶紧给棠姐收拾出来。”
被叫住的人是婷婷，林露露助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张培刚朝她招手，才脚蹭地万般不情愿地挪过去，“徐姐好，棠姐好。”
徐莹盯着婷婷，露出些疑问神色，“婷婷，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跟着那谁呢吗？”
婷婷半低着头，眼角胆怯地扫向叶棠。
叶棠凉飕飕地看过去，婷婷之前是她助理，疫情后因她没工作哭着喊着辞职。她自认不曾苛待她，可这次在剧组重逢，婷婷却没少借着林露露威风对她颐指气使。
“你还有脸叫叶棠姐，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能误会？”张培刚瞪眼骂婷婷，婷婷吭哧两声，干瞪着眼不敢说了。
就在这时，化妆室的门“哐当”一声撞到灰色的墙壁上，叶棠抬眼看去，就见林露露跨出门槛，抓起白色旗袍上的织锦披肩狠狠向地上一砸，喊道：“没这么欺负人的。”
两人视线相撞，林露露像被按到极致又松开的弹簧，腾一下就蹿了过来。
张培刚伸臂拦她，被她一脚踹在小腿骨上。
林露露手指叶棠鼻尖，“叶棠，你他妈抢别人戏上瘾是吗？老娘告诉你，你他妈欺负错人了！”
休息室窗户上又钻出一排脑袋，叶棠镇定自若，嘴角挂着几分笑意，气得林露露爆炸开来，不顾张培刚阻挡，扯着喉咙喊叶棠不要脸，故意制造和陆瑄绯闻，让导演删她戏份。
徐莹受不了她泼妇似的骂街，扯过张培刚，“你也不管管，还想让棠棠拍下去吗？”
张培刚劝这个安慰那个，蹦来蹦去的样子仿佛马戏团的大马猴，逗得叶棠咯咯笑出了声。
林露露脸颊爆红，挥舞着手要打叶棠。张培刚去拦她，脸上挨了好几巴掌，面子上挂不住，将她双臂向后一拧推到婷婷身上，“带她回去！”
婷婷眼珠转了转，慢慢伸手抓住林露露，林露露面色紫胀，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婷婷脸上，“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吃里扒外的贱货，想回去找你原来主子，人家要你吗？”
林露露手指一下下戳着婷婷脑门，“把人家秘密都抖落出来，爬过谁的床，被谁包过，堕过多少胎。”
她眼瞟向叶棠，“我戏要没了，我也去爆料!”
婷婷低着头，眼角通红，干站着不敢吭声。
张培刚头发被汗水浸湿耷拉在额头，他抓住林露露手腕，硬扯着把她往外拉。
围观的众人站得铁桶似的，就是不让开路，生怕人走了看不到戏，有的还悄悄拿起手机录像。徐莹见到，厉喝一声，“给我关上！”
“徐姐，让他录，也算给我做个证明。”叶棠对着镜头方向笑了下，清澈无垢的双眼注视着林露露，走到她身前。
“林露露，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有就拿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没有的话就是侮辱诽谤，人证物证俱在，我一告一个准，到时别说少几场戏，保准你一场都不会出现，还得赔我、赔剧组损失。”
林露露咬着牙，下颌骨咯吱咯吱颤抖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敢！”
叶棠白嫩的手指向前一伸，像林露露刚刚杵婷婷似的杵她肩膀，笑盈盈地勾了勾嘴角，一道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她有什么不敢的。”
那声音音量不大，却格外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