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出使韩国(二)
次日天明,高兆准时来到东都巩邑。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猗士衡竟然领着百名府卫,要跟随使队一同前往郑邑,美其名曰:拜访宗亲。
猗氏历史悠久,周初分封诸侯时,郇伯被封于河东猗地,他的后裔和子民以城取氏,后世便有猗氏,也有城邑名叫“猗氏”。
两百多年前有个叫顿的鲁国寒士,听说陶朱公范蠡弃官经商很快致富的沙息,便前往求教,被赐“当畜五牸”。
后经河东猗氏,机缘巧合下他与人共畜牛羊,又兼营盐业,短短十年间就成为与陶朱公齐名的天下巨富,被奉为传奇,他也自称:猗顿。
郑邑猗府就自称大宗源于河东猗顿一系,而雒阳猗府旁出郑邑猗府,因此,郑邑和雒阳两家猗府能够垄断河东池盐。
猗士衡拜访郑邑猗府,很正常。
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是要做狗皮膏药,贴身破坏高兆的好事:从郑邑带回五十名郑女。
更让人意外的是,鹿鸣楼的当红头牌月姬,就是那位被王卿太史冣收为义女的昆仑月女,竟然也跟随其中,理由是:前往韩都郑邑学习郑卫之音。
这个理由就有些古怪了,月姬自身棋琴书法、钟鼓匏笙广有涉猎,尤其擅长歌舞,千里迢迢跑去学习郑卫的靡丽歌乐?
高兆不信。
肯定有什么目的。
高兆此前没有点过她的服务,就昨天在瑶台阙上远远瞧过一眼,可她远远地见到高兆,主动下车来见:“高公子,久仰。”
“同样久仰,女公子。”
高兆知道自己长得细皮嫩肉,一表人才,但还不至于到万人迷的地步。
尾巴挟得紧紧的。
月姬对他的生份却是一点也不见外,反而热情相邀:“前往郑邑路途遥远,高公子赏脸与妾身同坐一车?”
高兆更加警惕了。
“谢了。”
他甚至不想多看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人一眼。
不是丑,而是太美。
美得让人把持不住。
十六岁是最冲动热血的年纪。
只是这面对面的几句问候,高兆就觉得自己是畜生不如了。
蛾眉曼睩,一颦一笑间,莓红的嘴唇便微微翕动,露出如珍珠玉齿,鼻子秀美得好似象牙雕琢,身材更是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这孤男寡女的在车厢里……
要不就试试?
“高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猗士衡骑着匹黑亮俊马,远远地朝这边打招呼,目光不时落在月姬身上,“高公子,怎么没见嬴赵在你身边……
唉呀,瞧我这记性,你们昨晚良辰美景,好像完事后就送她回咸阳了,怎么不玩多几天?”
后面一句音拖得很长,尤其是多字。
要是赵姬在,肯定又得刮他一掌。
不过高兆很感谢他,刚帮忙止了一身邪火。
“你们都听见了啊,这猗士衡又在造谣秦太孙妃赵姬了,这是污损秦太孙的名声,等秦人来了请大家给我做证。”高兆故意朝四周大声说道。
“哼,秦人能不能来雒阳都还是未知数!”话是这么说,猗士衡的眼皮还是连跳了跳,恼怒起来。
“高副使,出发吧。”
不远处,正使刘修看不下去了,愁眉喝道。
高兆原本设想那东君会同意他作为谒者去见韩王的,千算万算,还是疏忽了一点:
在雒阳商贾的圈子里,他高兆是传奇,白手起家,结盟豪商白府,吊打公族邙府,可在公室贵胄的眼中,驵侩就是驵侩,三教九流人物难登大雅之堂。
刘修是雒阳有名的儒士,作为正谒使者,此次的任务是转达东君的中立立场,就是将来不会与任何人结盟。
说白了就是到时不会响应天子召令,合纵对抗秦人。
在后世人的眼里,这东周国要中立,关韩国啥事?实际上还真关,东君不仅要派谒者去韩国,还要去魏齐燕楚赵等国,归其原因就是东周国太小,谁都不敢得罪,连结怨都不敢。
刘修为正,有使命任务,那高兆这个小小副使就有很大的腾挪空间了。
可以掩盖他“复平阴归周”的目的,万一失败也不会伤到两国和气,最坏的情形是到时候献上高兆的人头,还能体现东君对韩王那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高兆与猗士衡的打赌,现在雒阳皆知,东君也不想与猗府结下芥蒂。
所以东君这一招,一举多得,可进可退。
“出发出发。”
高兆以现在的实力是不敢得罪刘修的,不管是商贾还是官府层面,为表示附和他,便听话地朝身后大声吆喝,好像后面有上千人似的。
实际只有四人。
瓦子和冬蓼(lu4)对视了眼,强忍住憋笑。
瓦子就是那个模拟女声惟妙惟俏的小兵,冬蓼则拥有恢弘磅礴的嗓音。
昨天在相亲会上两人成功牵手,现在是新婚夫妻。
鲁仲连和庆轲则白了高兆一眼。
“注意安全。”
斗气归斗气,庆轲做事还是很靠谱地,他小声提醒高兆别乱来。
高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也咯噔了下。
那个能跟他庆轲打很久的铁皮面具人,就在猗士衡的府卫之中。
此刻,他目光如隼如鹰,正死死盯着高兆。
“莫名其妙。”
高兆认为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又没得罪过他。
但被这么一个剑人盯着,终究不舒服。
正要想办法,那月姬又来了。
“高公子,尝尝我做的枣糕?”
她捧着一个精美漆盒,笑黡如花。
“嗯,好吃。”
高兆一向不扭捏,随手拿了块尝。
余光不经意瞥到,不远处猗士衡和面具人不仅目光都变得更加凶狠了,还身形同时晃了下。
有意思。
高兆心中说道,目光直视着月姬,朝她微笑,还朝她竖起大拇指。
他又尝了块,然后整盒捧走,转身分给鲁仲连、庆轲、瓦子和冬蓼尝。
月姬眨着独一无二的蓝宝石眼眸,愣在原地。
枣糕剩下一半,高兆递向猗士衡。
“尝尝?”
猗士衡冷哼一声,然后高傲地四十五度角仰起头颅,表示不吃嗟来之食。
“真的很好吃。”
“滚!”猗士衡怒了。
“不吃便不吃,发什么脾气。”高兆表示埋怨,转而递向那个面具人。
这面具人却是当真,伸手来拿。
咚!
猗士衡狠狠踹了他一脚。
面具人迅速爬起,低头畏缩回队伍。
“士衡兄,下人也是人啊,尝块枣糕而已。”
“这是我家事,不需你操心。”
高兆撇了撇嘴,露出一幅自讨无趣的表情,然后将枣粒还给月姬,“谢了。”
月姬红唇翕噘,僵笑了笑,便识趣地返回车辇去了。
“我们也上车!”
高兆朝瓦子和冬蓼挥手大喊。
来时就是两人驾驶车辇。
“外面风大,路途遥远,冬蓼你进来坐吧。”
高兆说得很大声,然后把车帘完全打开,固定,露出厢内放着暖炉和温水壶,“你俩骑马累了也进来坐……喂,你们谁走累了也可以过来,士衡兄跟我是好兄弟,他不会介意和生气的!”
庆轲骑在右边,翻了翻白眼:“这一路有戏看罗。”
鲁仲连骑在左边,抚着胡子喟笑:“肯定比料想的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