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招标（中）
按精粟批量报价三十万钱算的话，苏府的方案相当百车生铁拍价四百一十万钱！
现场嗡地炸响。
“这还有得赚吗？”
“是啊，比白府和郏丁史三家的方案，整整多出四五十万钱！”
“何止，算上税费、护卫和运输等等费用，多上百万钱了！”
“用上百万钱来做人情，真不愧是苏家！”
百万钱相当后世一个小目标。
而且，
“精粟免费送，我要是秦王，肯定感动，啧啧……苏府这算盘打得精妙。”
雒阳苏氏是一代成就名门，上一代还务农为生，穷困潦倒，这一代便声鹊中原，公室畅通，尤其在富庶齐国。
这都因为苏府一下子出了苏辟、苏秦、苏代和苏厉四兄弟。
二弟苏秦名声最盛，二十五岁便身挂六国相印，任“纵约长”，让虎狼西秦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
三弟苏代不遑多让，先后事齐、宋、燕，可谓熟络诸国。
四弟苏厉也是先事齐，后服务王廷，至今已有二十多年。
大哥苏辟则官拜东周国数十年。
大哥苏辟和三弟苏代逝世有十余年，二弟苏秦不到三十岁就被奸人馋害，现在是四弟苏厉坐镇雒阳苏府。
在下一代中，嫡宗子弟又出了苏高义，不到三十岁就成为苏府主事，官拜东室大夫，可谓年轻有为，雒阳人称青阳公子。
总之，雒阳苏府是堪比西室、东室，甚至是周王室的存在。
苏府的方案无可挑剔，这跟高兆的计划相去甚远。
雒阳苏府不是他现在能够得罪得起的。
高兆望向邙子凌。
他眉头紧皱，显然邙猗联标的方案远远不及苏府的。
高兆揉了揉额头。
现在苏府中与不中，都变得难办了。
得想想办法。
“不过些许钱财而已，苏府意为王廷服务。”面对在场的纷纷议论，青阳公子苏高义颔首笑道，“后面还有内容，请高公子继续念。”
高兆：“……”
还有？？
邙子凌和猗士衡脸色更加阴沉。
邙子凌朝地上空吐了口痰，猗士衡歪头冷冷哼了一声。
白泰和见状，过去接过标书看了遍就还给了高兆。
摆明给壕横到了，气得都没兴趣念了。
归座途中，他啧啧叹道：“粮食于目的地入仓交割，青阳公子高明，老夫自愧不如。”
苏白两家都匡扶周王室，只是一个偏东周国，一个偏西周国，表面和睦，实则暗地里一直在较劲。
白泰和这话里话外，既是佩服，也是有点酸，还有一点点讽刺。
不管怎样，苏府方案是所有方案里最好的。
另外，
粮食于目的地入仓交割，表面上是不用高兆自己出税费，也不用承担运输和护卫等杂事，实际是苏府要绕过他这个居间人，直接交好顾主。
现在大家的眼里，那顾主不就是秦廷军方嘛，这算计，真不愧是以纵横之术闻名中原的苏府。
但这就是阳谋，就看你高兆是要还是不要，就看你邙猗两府是跟还是不跟。
现场开始有人朝苏高义拱手，提前道贺。
“高公子，请接着念标。”
周冣压手，示意安静。
流程总是要走的。
念完最后的邙猗联标，毫无悬念，苏府方案一骑绝尘。
所幸现场还是进入了吵闹阶段，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白府信誉中原，老祖宗与天子结义金兰，若能与他们合作，高公子往后在雒阳的生意定然事半功倍。”
“郏丁史三府是河洛世家，背有东周公室，别忘了这成周城是东周国的，若有他们照拂，高公子往后的生意只会更加顺达，何况还有让利十万钱。”
“邙氏千年名门，背有西室支持，又联姻王室，猗府背靠韩室，加上一套三进豪院，一个金市铺子，算下来让利高达四十万钱，岂不更加诱人？”
“跟苏府的让利上百万钱相比，那都算得了什么？”
“非也非也，生意是长久之计，眼前不一定只看钱。”
托们说得都没错，四家各有优势。
就在声音渐息之际，邙子凌忽然起身，大声宣布：“我们追加十万钱订金！”
现场哗地嗡响。
高兆向他投去欣赏目光：你是好人。
因为四家都没有出订金。
这是高兆自己当初说不需要的。
他在雒阳没有资产，没有世家背书，就是一个游商驵侩，跟骗子只是一念之差。
他是精准了解秦军情报，又在两天前的晚宴上大谈诸国政事，对天下走势见解独道，可万一真要拿订跑路，谁都会没折。
就算最后把他抓获，钱都被逍遥光了，那还有什么用？
城内金市，城外关市逵市，几乎每个月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邙子凌突然追加十万钱订金，显然是不顾风险，也不要颜面了，誓要夺标。
高兆很高兴。
有人不高兴。
不断有人责斥邙子凌不讲规矩，还有人越来越大声地呵呵冷笑。
“你们也可以加啊，高公子可没说不能现场追加内容。”
邙子凌大喊，丝毫不以为耻。
说完，他走近高兆，居高临下地问：“是吧，高公子？”
高兆微笑点头。
邙子凌还俯身向前，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狡黠笑道：“高公子，邙猗两府是最先拜访贵家的，我们情谊最深，对吧？
你也说过，那间院子太小。不过挺适合用来做仓库的，对吧？”
高兆连连点头。
没错，邙子凌这是在赤祼祼地威胁。
他不得不点头。
今早丫头跟着虎子跑来朱樱农庄，还带来一个消息：院子的户主邙澹，昨天哭丧着脸过来，将小院的地契硬塞在姨娘手里，还不停地磕头道歉，满身是伤。
“邙公子好大威风，苏某自愧不如啊！”
坐在高兆身旁的正是苏高义，他冷笑着大声说道，明显在嘲讽邙子凌。
“我成周虎与人做生意，一向不强人所难，苏公子可不要坏我名声，不然我会掀桌子的！”
邙子凌耸了耸肩膀，却是朝高兆冷笑。
这是抢不到生意就会翻脸的威胁！
看来和秦人交好，已是邙府迫不及待的首要大事。
可以理解，苏府白府和秦国都有或多或少的生意联系，远比不上邙府急迫。
王卿周冣、城父杜翊、大臣綦母恢等人面面相觑，选择缄默。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都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现场一阵寂静。
只有白泰和、苏高义和郏丁史三位主事，还在呵呵地发出着冷笑声音。
商场如战场，这是真的。
台上谈不拢，台下就会见血。
“百车生铁和万石精粟的生意，中标的是邙猗联标！”
高兆大喊。
接下来，没有一丝退路了。
要么喝酒吃肉，要么喝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