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垫底辣妹
“慢点，别摔着。”黎晗搀着颜卿的胳膊，出了医院。
时间将近晚上七点，天刚黑，两个人站在路灯下，车灯在路上拉出五色的流光。
在病房躺了一下午，颜卿其实恢复的差不多了，自己能走，但她偏不说，让黎晗搀着。
难得靠的这么近。
颜卿用眼角余光偷偷一瞥，黎晗目不斜视，脸上挂着细密的汗水。
“多等一会儿吧，今天高考结束，有点堵。”
“是哦。”颜卿恍然醒悟。
“转眼都过去六年了。”黎晗唏嘘。
此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牵着自行车从身旁路过，没有家长接送，也没有朋友陪同，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着。
黎晗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和当年的自己很像。
穿越六年的时间，两个身影渐渐重叠。
当年他也是这样离开考场的，不过他转头就直奔网吧，打了一宿的游戏。
那时候他身上没几个子，又不愿回家，除了网吧还能去哪。
“你高考结束去哪玩了？”黎晗好奇，询问道。
“回家。”颜卿回答的干脆利落。
“累了？”
“不累，但是很失落。”颜卿说，“回家之后我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上的群聊和动态，看别人去聚餐，公开恋爱对象，做各种期盼已久却没有时间做的事，朋友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玩，考得怎么样，我一条都没回。”
“没考好？”黎晗猜测。
“勉强过得去，估分时就觉得应该挺高，成绩出来又比估分高了一截。”颜卿幽幽地说，“可我就是很失落，状态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我想我的高中生活就这么结束啦，心里跟空了一块似的，同学抱怨学习太累，氛围压抑，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喜欢高中。”
若是这番话从毕业几年后的大人口中说出，那属于正常现象，不是因为高中有多好，而是对现状不满意，所以格外怀念以前的日子。
记忆会不断活化，像活的一样，一旦有些细节被遗忘，记忆就会用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填补空缺。
但颜卿在高考结束当晚就开始沮丧，不合常理。
有句流行语叫做“人无法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颜卿是个例外，她两者兼得。
“你绝对是个天才。”黎晗吐槽。
“为什么这样说？”颜卿不解。
“觉得高中不累，说明你学习压力不大，压力不大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躺平开摆，顺其自然；二是才识过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黎晗称赞，“你压力不大，成绩还不错，不是天才是什么？”
“哪有考不上211的天才。”颜卿声音极小。
她有话没说。
她喜欢读高中的日子，是因为高中有盼头，她比黎晗小一届，前两年能在学校擦肩而过，生活有朝气，有生命力，第三年黎晗毕业，考上的那所211大学便成为她新的动力。
方才那般话有真有假，她确实失落了一整夜，可她考了不止一次。
分数不够，成绩比估分高一截也不够，于是复读一年。
电影《垫底辣妹》中，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的主角用一年半的时间完成逆袭，考入心仪的大学。
颜卿观影后为之一振，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挑灯夜读，查漏补缺，然而生活不是电影，她离心心念念的211差了两分。
省里没有985，就这么一所211，太难考了。
黎晗二十四，她二十三，黎晗毕业两年，她刚出校门。
“想开点，我211毕业，也没见别人夸我是天才。”黎晗听到她的呢喃，宽慰道，“想当年读大四，牛人都拿到名校offer准备出国留学了，我还在为了毕业证补学分呢，人与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
“再者说，你就算考上211，土木工程专业也得去工地打灰。”
“车来了。”黎晗对着靠近的网约车挥挥手，扶着颜卿走过去。
……
一路拥堵，晚上九点到家，黎晗倒了杯水。
“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我去做饭。”
颜卿作势欲起，却被黎晗按住肩膀拦下。
“锅被我丢了。”
“啊？”颜卿愣住，不知所措，手在半空胡乱挥着，“锅是新的呀，好端端的，干嘛丢了。”
“这……”黎晗有点难为情，犹豫要不要说个谎。
品控不过关？那该留下退换才是。
纠结几秒，黎晗还是说出真相：“我白天想试着做饭，出了点意外，烧坏了。”
颜卿盯着他，久久不言。
黎晗被盯的后背发凉。
生气了？不至于吧，表妹脾气好，没理由为这点小事负气。
“没伤着你吧？”颜卿抓着他的手，反复检查，“烫伤可能会留疤的，得小心点。”
“我看着教程学的，没事。”黎晗抽回手。
路上搀扶是出于安全考虑，正常情况下他依然不习惯身体接触。
“很厉害哦。”颜卿语气柔和，“会学着照顾自己了。”
突如其来的鼓励让黎晗无所适从。
熟悉感又来了。
“黎晗是很厉害的人。”
多年前也有人这样说过，那声音如同隔着万水千山，临到耳畔时已微弱喑哑。
“我二十四岁了，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黎晗按着发麻的手，往角上缩了缩。
恶心，想吐。
恶心的是谁呢？是用关切语气对待他的表妹？还是过度敏感的自己？
“大人是过期的小孩子。”颜卿轻声说。
“停一停。”黎晗脑袋垫在沙发后背上，闭眼，奋力呼吸，胸口起伏。
颜卿不问原因，安静等待。
半晌，黎晗睁眼，压下晕眩。
“想吃什么？”
“我点。”颜卿晃晃手机，“你预备金都给我了。”
“那你吃吧。”一天即将结束，疲惫感涌上心头，黎晗想静坐一会。
“你白天说什么来着？”颜卿复述一遍，“我会好好吃饭，这是原话，你答应我的，要言而有信。”
黎晗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欲言又止。
言而有信，真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不是一个人独居了，生病了会给表妹添麻烦。
“一碗莲子粥。”黎晗说，“要九粥飘香那家的，味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