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梦
“如果你们到达这个地方，请不要匆匆而过，在那颗星星底下等一等，若这时有个金黄色头发的小孩子出现，他笑着，拒绝回答问题，你一定能猜得出他是谁，届时请你们帮个忙，写封信，告诉我他回来了。”
读完最后一段，黎晗合上书本，长长地呼气。
沉浸读书时他会进入平静的状态，那是灵魂的抽离，此刻，灵魂再度回归躯壳。
黎晗抬头，颜卿闭着眼，侧脸与怀中的库洛米贴在一起，未经打理的的长发散开，搭在玩偶的糖果挂件上。
她睡着了。
平心而论，颜卿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尤其是安静下来的样子，寡淡的素颜加上略显凌乱的发丝，透出一种单薄的脆弱感，仿佛指尖轻轻一碰就会崩碎。
“反差真大。”黎晗想。
她醒着总是在笑，笑容会让人忽略身上的郁气，因此昨晚黎晗把她和浪漫喜剧联系在一起。
青春疼痛女主角十有八九要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母亲过世，父亲赌博，弟弟叛逆不争气，隔壁再有个暗恋已久的帅气优等生，在这种境遇下怎么笑得出来呢？
虽然舅舅一家和自己关系差，但是对孩子尽心负责，是合格的父母，想必正是这种家庭和睦的生活孕育了表妹乐观的性格。
挺幸运的。
取了片退热贴，贴到颜卿额头上，黎晗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长久的注视不礼貌，有冒犯之嫌，即便无人发现，他也得自持。
黎晗缓步退后，悄悄关上门，极力避免发出杂音，等回到卧室，他才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做个好梦。”
……
“嘶嘶。”
巨物的鳞片划过地面，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突进，生猛地撞击溅起大片碎石。
又是上次的白蛇。
黎晗站在悬崖边，眼睁睁看着神话生物逼近，巨物带来的压迫感令他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人在受惊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尖叫？颤栗？痛哭流涕？
都是合理的，但在那之前，会进入霎时的呆滞。
黎晗被罩在白蛇神的阴影中，而他手中并没有那柄能弹反一切的楔丸。
死定了。
呆滞过后，黎晗抬头与白蛇神对视。
白蛇似乎很享受进食前的折磨环节，并不着急杀掉猎物，它略微伏下脑袋，蛇首占据了山洞出口，吐着信子。
一人一蛇，体型悬殊，就这样相对而望，场面竟有稍许滑稽。
“你不杀我吗？”僵持之下，黎晗的耐心消耗殆尽，向前踏出一步，求死的态度与猫和老鼠中主动跳进汤姆口中的小黄鸭颇为相似。
白蛇的脑袋伏地更低了，几乎蹭在他的身上，呈现出亲近温和的姿态。
嗯？
不对劲。
难道这里不是只狼地图，而是白娘子传奇的片场？
跨度太大了吧。
见求死无果，黎晗向后缩了缩，想要避开躯体接触，却被探出的蛇信裹住身子，将他拽回洞口。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阴影将黎晗笼罩在内。
蛇首摇晃，带起一阵风，风卷动黎晗的衣摆，飘飘忽忽，落叶般翻转。
碰一下试试？他凝视着咫尺之间的山神，一个大胆的想法窜了出来。
白蛇对他没有敌意。
黎晗慢慢探出手，屏息凝神，倾注了十二分的心力，只要白蛇稍有异动，他就即刻抽手后退。
三寸，九分，毫厘之差，眼见即将触碰，白蛇却忽然动了，速度之快令黎晗来不及做出反应。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啮噬，白蛇贴上他的掌心，小幅度地蹭了蹭。
鳞片的触感冰凉，平滑，宛若玉石。
“很熟悉。”见白蛇温顺，黎晗壮着胆子，又多摸了两把。
这触感，他应该体验过不止一次，是某种存于身边的东西。
不等他想明，震颤便从掌心传递过来。
“嗡嗡。”
黎晗睁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山洞，悬崖，白蛇都不复存在。
“嗡嗡，嗡嗡。”黎晗抽回右手，睡前被他握住的手机正不断震动，屏幕上是提前定好的闹钟界面。
“居然睡着了。”他掐住自己的额头。
昨晚到家已是凌晨，晚睡早起休息不足，一放松就困了。
最近的睡眠状况有所改善，减轻了对药物的依赖，常常是一觉到天明，安神少梦。
这次的梦境除外。
梦……他刚才梦到了什么？
黎晗拍打自己的侧脸，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记忆流失，这滋味不好受。
“做梦而已，不关键。”黎晗索性抛开杂念，不再去想。
能安然入睡是过去求之不得的好事，目标已经定下，帮表妹经营宠物店，生活总算有了奔头，失业与虚无感带来的焦虑也随之淡化。
想到宠物店，黎晗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整，外面阳光正盛。
本打算今天去现场看店，可颜卿生病，躺在床上修养，他总不能把人丢在家里，自己去吧？
看来得推迟一阵，反正店主表示随时有空，倒也不急于一时。
发条消息，给店主打了声招呼，黎晗来到表妹门前。
刚欲敲门，他又将悬起的手抽了回来。
颜卿八成还在睡觉，敲门容易把人扰醒。
退热贴暂时不用换，午饭估计她也吃不下，没什么可做的。
倒退几步，黎晗驻足，隐隐有些担忧。
没亲眼见到，难免放心不下。
颜卿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病情加重？要是高烧不退怎么办？水喝完了没有？
看一眼而已，躲什么呢？
短暂的踟蹰过后，黎晗回到门前，试探性的发送消息。
“醒了吗？”
没有收到回复，还在睡。
提醒过后，黎晗才敢推门。
窗帘紧紧掩着，房间内仍是一片深灰。
一成不变的房间会给人时间停滞的错觉，这样的房间再躺着一位女孩，很容易联想到某个经典童话故事，而阴暗色调下的库洛米玩偶正好充当了邪恶女巫的角色。
走近床边，用手心抚了下颜卿额头，确认没有升温，面色也只是略有泛红，黎晗终于宽心。
保温杯内还有水，药是一天两次，晚上再吃……
该检查的全检查过，黎晗最后洗了两个苹果放在床头柜上。
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第一次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