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师道

盛夏，川东夔州。

旗幌招展的街面上人来车往，煞是热闹。

“救命啊！救命啊——”

高墙大院的阎府内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呼救声，紧接着阎府的朱漆大门被谁一脚踹开了。

厚重的门板飞出老远，“咣当”一声重重拍在阎府大门前的路面上。

说巧不巧，力道不减的门板撞上了过路的马车，木质车轮登时粉碎，马车就地趴了窝。

路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凑过来疑惑地张望。

身着明光铠甲的府兵将军大步从阎府大院里出来，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胳膊下夹着个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就像逮了只小鸡仔儿，大手捂着她的嘴，以防再度出声。

身后还跟着几名杀气腾腾的府兵校尉。

围观路人见此情形吓得纷纷后退。

“姓武的！放开我女儿！光天化日，你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一名老妇哭喊着，跌跌撞撞地从阎府大院内追了出来。

那位武姓府兵将军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聒噪！让恶妇给老子闭嘴！”

几名府兵校尉会意，返身迎向老妇。

走在最前边的那名校尉毫不犹豫地拔刀，恶狠狠地砍了过去。

“咔嚓”一声，老妇人头落地，无头尸体因为惯性作用，依然前行了两步才倾倒。

围观路人看到这一幕战战兢兢，想跑又不敢跑，双腿打颤，瑟瑟发抖。

武将军趾高气扬，挟持年轻女子朝前走去。

几名府兵校尉快步跟了过来。

“站住！”

一声严厉的喝止从正前方传来。

武将军纳闷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俊美华章的锦衣少年昂首挺胸挡住他们的去路，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明眸皓齿，衣着华丽，仙气飘飘。

他根本没有朝这些府兵将校看一眼，怜悯的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落在身首异处的老妇身上。

“随随便便当街杀人，你们拿大唐刑律是摆设吗？！”

武将军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日你先人板板！在荆州的地面上，我们老武家就是长安城里的圣人！试问谁敢不服？！”

“这里是夔州！”

武将军满不在乎地说：“荆州，夔州，还不都一样！”

被挟持的年轻女子已经看到母亲横尸街头，拼命挣扎，连踢带打。

武将军不耐烦地松开了她。

年轻女子哭喊着跑过去，瘫倒在母亲的尸体旁，呜咽垂泪。

而几名府兵校尉则拔刀冲向少年，挥刀猛砍。

锦衣少年冷笑，身手敏捷地躲闪着，随即夺刀反击，眨眼之间便将这些府兵校尉悉数砍杀。

武将军感到诧异，但是并不慌乱，先活动了两下手腕，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抽出佩刀。

“报个号吧？老子不杀无名之鬼！”

锦衣少年朗声答道：“天师道，狄仁杰！”

“老子管你是谁！受死吧！”

武将军突然咆哮怒吼，佩刀寒光闪闪，裹挟着风声砍了过来。

狄仁杰挥刀格挡，“当啷”一声差点儿刀剑脱手。

原来这位府兵将军绝非徒有虚名，显然经过常年实战的磨炼，佩刀招式绝不花哨，招招直奔命门，且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狄仁杰不敢怠慢，全力与之搏杀。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来回数招儿不分胜负。

武将军见状愈发沉稳，脸色也更加阴沉，久经沙场的他正在对战中耐心寻找对方的破绽。

突然狄仁杰险些中招儿，脚下一滑跌倒。

武将军抓住机会挥刀砍来，待看清对方脸上藏不住的狡黠，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狄仁杰手里的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武将军倒在血泊中，苟延残喘。

“小子，居然敢使诈？狄仁杰对吧？老子……记住你了，到阴间也不会放过你！”

狄仁杰正想说什么，忽然一条黑影从身后飞来。

他异常机警，闪身躲开对方的拂尘偷袭。

来者是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身道袍，手持拂尘。

狄仁杰见到来人异常欣喜。

“师父！”

老者神情凝重，与狄仁杰并肩而立，一边打量着尸横遍地的街道，一边疑惑打问。

“你又出来惹事？！”

“什么叫又出来惹事？”

狄仁杰感觉自己被冤枉了，认真地纠正道：“师父，天地良心啊！这次还真不是我惹事生非，路见不平，徒儿不能不管啊！他们当街强抢民女，还杀了那个老妇人。”

老者阴沉着脸来到武将军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我徒儿所言是否属实？”

武将军已经奄奄一息，冷笑道：“日你先人板板！你这个老家伙又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老者平静地说：“敝人袁天纲，见到冥王可如实供述此间情状。”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武将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就是那位辅佐圣人、神通广大的镇国天师……袁天纲？”

“正是！”

武将军凄然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某、某……某不慎得罪仙师了，还请仙师恕罪。”

说完，脑袋一歪断了气。

狄仁杰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师父，荆州武氏家族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随随便便当街杀人，也太目无王法了吧？”

袁天纲严肃地说：“闭嘴！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不速速离开？！”

“那你呢？”

狄仁杰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袁天纲吹胡子瞪眼训斥道：“你说呢？为师当然是像以前一样留下替你善后！孽徒，快滚吧！等我回天罡观再说！”

“还是师父您最疼我！”

狄仁杰还想说什么，见师父扬起拂尘作势欲打，赶紧缩脖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