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的诱惑

近几年来，我先后领略过泰山、黄山和九华山日出的奇观，但遗憾的是，以其无比的诱惑力而倾倒芸芸众生的峨眉佛光，我却一直无缘相会。

今年四月初，终于有一次机会，我从天涯海角出差到大西南。当我一坐上昆明开往峨眉的第九十四次列车后，心里总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很快就要扑入峨眉圣地的怀抱，忧的是担心自己眼福太浅，不能幸运目睹堪称一绝的峨眉佛光。

列车到达峨眉市后，巧舌如簧的中巴车拉客者把我和同伴张子贵带到了峨眉牛心岭下的清音阁。此刻已是黄昏掌灯时分，我们只好投宿在清音阁附近一间山民开办的个体旅馆。从喧嚣的昆明闹市，来到这个梵音袅袅、香火浓烈的清音阁，我顿生一种静穆、空灵的超脱感。夜深了，我已是睡意蒙眬，可是，躺在这隐逸之乡的席梦思上，佛光的诱惑更是令我情牵梦绕，久久不能酣睡。我想，如果此刻清音阁还开门纳客的话，我一定去烧上一根香，让普贤菩萨保佑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弟子，能幸运见到佛光。

次日凌晨，走出房门，只看见迷蒙的烟雾弥漫了山巅峡谷，只听见飘洒的晨风传来的黑白两水飞泻的响声和诵经声、木鱼声组成的协奏曲。为了赶在午后时分到达金顶，沐浴佛光，我们匆匆离开清音阁，取道白龙洞、万年寺、华严顶、洗象池这条路登山。到了气势宏伟的万年寺，我看到了国内少见的明代无梁砖殿，同时欣赏了一件巨大的宋代铸铜艺术品——普贤菩萨骑白象。这些艺术品尽管已历千年，但依旧巍然存在、熠熠生辉，令人陶醉在中华民族古老文化的氛围之中。由于忙着赶路，我们没有余暇多看沿途风景。走到月白风清的洗象池后，我和子贵都已经气喘吁吁，举步维艰，只好乘车子到接引殿。此刻，已是午后两点多钟。从接引殿到金顶还尚有十六里，多亏这里有索道吊车，我们才轻而易举地上了海拔三千多米高的金顶。否则，待我们徒步爬上金顶，也就只能看夕阳余晖了。登上金顶，顿觉寒气袭人，呼吸艰难。这时，举目四望，只见汹涌起伏的云海填满了千峰万壑，形成海天一色的奇景。金顶对面的千佛顶和万佛顶这两座主峰，恰似在茫茫大海中飘忽的岛屿。

正当我出神地欣赏金顶云海这一大自然的杰作的时候，许多游客已经占据了观看佛光的最佳地点——舍身崖。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人群当中。在舍身崖上呆呆等了近五十分钟，游客中有的失望离去，有的口中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让佛光显灵。”大约是午后三点一刻，忽然有人喊道：“佛光！佛光！”随着这喊声，我赶紧扶着栏杆往崖下俯瞰寻觅，但见峡谷里风飘雾散，云如潮涌，天壁上呈露出一片片银白色。霎时间，一道金黄的日光从西边斜射深山峡谷，崖下弥漫的云气上闪现出一个圆状的巨大光影，光影周围色彩斑斓，浑然成环。它既像佛颈上的珠圈，又像雨后天上出现的七色彩虹。最令人惊奇的是，在那圆圈中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许多人影。而且影随人动，久久不散。呵，这就是我所钟情的虚幻的佛光！

在离开金顶下山返回的途中，佛光的影子还在我脑海里浮现，使我有一种幸运感。但是瞬间而逝的佛光，仿佛又重新给我留下新的诱惑和惆怅。然而我想，自己又何必惆怅呢？在生活当中，许多美好的事物不正是因为对人们具有了诱惑力，才更能激励人们去追求和奋斗的吗？

（写于199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