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本小说引发的连锁反应
深夜。
港区，一栋居民楼内，某户人家。
一位头发稀疏，脸上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己的书房，看着眼前的稿子，神情格外专注。
石田荣一郎是神山财团旗下，劳林社的主编。
劳林社是当今江户，乃至东瀛最大的出版社之一。
下到刚出茅庐的新人，上到数次获奖的知名作家，都绕不开这家出版社。
而作为劳林社的主编，石田的份量可想而知。
按理来说，坐在这个位置的他，早就过了拼命加班，甚至通宵达旦工作的时候。
而现在，这位在业界可以说得上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
却因为一篇稿子，在深夜审核，不，应该说是阅读，欣赏才对。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投稿人是他们神山财团的大小姐。
作为一位主编，他对于作品的要求可以说的上是业界最高的。
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哪怕是大小姐发过来的，他也要认真审核，绝不糊弄。
石田主编眉头紧缩，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边。
但是当他的目光放在某一个段落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读到一个关键节点的时，他那粗糙的手掌，甚至会不自觉地拍了起来，像是一个顽童遇到了心仪的玩具。
从业数十年，在石田手下审阅过的文章数以万计，他也和不少知名作家有过密切合作，发行出版他们的著作。
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有能够让他如此动容的作品了。
这些年来，好的作品越来越少，老一辈的知名作家日暮西山，状态下滑的下滑，封笔的封笔。
而新的一代，则是远逊于老一代作家，更有不少人投入了轻小说的领域。
以至于整个东瀛文坛，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衰败。
青黄不接。
这就是现在业界人士的看法。
而现在，这个看法，可能要被打破了。
墙壁上的时钟一点点挪动着时间，石田的思绪投进在书中，浑然不觉。
当他读完结尾之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习惯性的想要放松远眺时。
才见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黎明已至.......石田心中下意识的冒出这个想法。
熟练地点了根烟，他深吸一口，然后吐出。
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在烟雾的笼罩下。
石田消化着一本书带给他的情感。
起初，他收到上杉如茗的投稿不以为然，认为只是一个年轻人异想天开的想法罢了。
但是，考虑到上杉如茗的身份地位，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他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人家说撤掉就撤掉的下属罢了。
只是一个新人的作品，让下面的人看看就得了。
一开始，石田是抱着这个想法的。
但是看到已经修改过的稿子后，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小说的质量超乎他的想象，情感的表达，其技巧臻至巅峰，足以与老一辈的知名作家比肩，甚至略微超越某些人。
里面的故事与情感让他动容。
在阅读的时候，文中的孤独感扑面而来，袭击了深夜中的他，如同魔鬼一般将他的意志拉进了书中。
回过神来，石田主编伸着手，拿起那叠稿子，将其整齐的放在一起。
而他把目光投射在，作者的名字上。
那是一个笔名：药师。
他是一个少年，十几岁的少年，他是一个新人。
石田犹记得当初上杉如茗发过来的信息。
而现在，笔名药师的还是一个少年，更是一位东瀛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石田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保证，对方绝对会是，也必须是。
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本小说会引发多大的轰动，会给出版社带来巨额的利益。
而他作为药师先生的伯乐，地位极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心头火热，霍然起身，拿起那叠稿子，珍重的放入自己的公文包中。
他要去开会，商量一下这本小说的事宜。
与此同时，劳林社的数位主编和副主编，在睡梦中，被石田的一通电话惊醒。
.......
劳林社的会议室。
数位主编，以及副主编悉数来到这里，看着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叠叠新鲜出炉的稿子。
而石田在主位上正襟危坐，面容严肃。
“石田桑，您这个时间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本小说？”
其中一位主编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些许抱怨。
毕竟，任谁在睡眠中被人叫醒，顶着凌晨的寒风来开会，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位主编很好的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没错，我请诸位到来就是为了此事。”坐在主位上的石田大方承认了这一点，“对于影响在座的各位休息一事，我深表歉意。”
石田荣一郎说着，站起身子，向前方鞠了一躬。
“但是，诸位心里有什么话想要说，还请看完桌子上的稿子。”
道歉之后，石田继续说道。
见石田态度如此，众人不好再说些什么，而是纷纷拿起稿子开始阅读。
至少要做做样子.......田中主编，也就是刚才发言的一位主编，拿起稿子如此想着。
他现在依旧有些困顿，丝毫没有阅读的想法。
随意扫了眼，这位主编的目光顿时锁在了文字之上。
几分钟后，他不自觉的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手上的稿子。
而其余的人都出现类似的情况。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良久，等到太阳已经升起，出版社的员工陆陆续续的走进公司，开始今天的工作。
此时的会议室里，主编们已经读完了手上的稿子。
等着他们放下稿子，才察觉到自己的饥饿和干渴。
真是久违的感觉。
田中主编抚摸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心中感叹道。
多少年了，自此升职到主编的位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但是今天他却因为一本小说，久违的感受到了饥饿。
真是一部很好的作品啊......田中主编拿着稿子，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有了这篇小说，我的功劳簿又要再添上一笔了。
劳林社的内部竞争较为激烈，上升渠道属于僧多粥少的情况。
同级别位置，晋升看的就是成绩。
虽然他是主编，但是在成绩上他是低于其他二位的。
接着，他转念一想，随即意识到，他为何能见到这篇小说。
田中主编扭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石田荣一郎。
对方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田中主编的内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行，我至少要喝上汤......田中主编想通关节，他立即出声道。
“石田先生，这是一件非常棒的作品，我觉得我们应当立即联系这位药师先生商讨一下出版事宜。”
其他人的思绪被这一嗓子打断。
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立刻反应过来田中主编这是要干什么。
于是，他们纷纷出声应和。
石田主编微微点头，“我正有此意，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听各位对这部作品的评价。”
“好作品。”
“非常好，必定能大卖。”
“.......”
断断续续的的赞美声响起。
“很好。”石田主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这次商谈由我亲自交涉。”
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石田主编转身，对着田中主编说道，“田中主编，请跟我一起去拜访药师老师。”
“是。”
田中主编立即起身，在羡慕的目光中离开了会议室。
而作为这场会议的中心，药师愿在干什么？
他在请假。
......
起初，在经过例行检查后，药师愿坐在病床上，哼着小曲，想着下一本书该写什么。
但是突如其来的陌生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是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询问他的具体情况。
药师愿对此的评价是，太晚了。
从他入院到现在已经过去大约五天的时间，虽然中间隔了双休，但是一位老师居然没有意识到一位学生数天的缺席。
这属是不应该。
“药师同学，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的假期我批准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嗓音，那是他们班级的班主任。
浅井惠子，一个优雅知性的温婉女性。
但是身为班主任，她并没有负责他们班级的任何课程。
浅井女士每次来到班级，大多数都是因为校方要举办的一些大型活动，比如学院祭，运动祭等事项。
她今天来到班级，就是为了商量学院祭的事宜。
这也是她为什么今天才察觉到药师愿缺席的缘故。
电话那端，简单的问候一下，浅井老师就开始告知今天班会的内容。
无非是学院祭的注意事项，如果有意向参加，可以从班级同学或者社团成员两个方面去参加。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参加的。”
药师愿百无聊赖地应付着电话中的老师，心思已经放在更遥远的未来了。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拿到我的小说了，也不知道他们对于小说是怎样的看法.......药师愿思索着，心中有些好奇。
他对于自己小说的质量还是相当有信心。
毕竟，这本可是发售第七天销量就达到了百万级别，更是在当年的畅销书籍排行榜上，列综合类榜单第一位。
虽然这里面有着知名作家的名气与出版社不遗余力的宣传脱不开关系。
而且，他更好奇，这本相对于这个世界有些陌生的作品，有什么差异。
不是指文学，而是商业范畴，能带给他多少利润。
这才是他现在要考虑到问题。
电话那边显然感受到了少年的敷衍，但是她似乎将其认为是病痛带来的疲惫，让少年不愿意在与她空耗时间。
叮嘱了几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药师愿摇了摇头，端起医院营养师特意为他做得早餐，心不在焉的吃着。
吃饱之后，把餐具放在一旁，按下呼唤护士的按钮。
按下按钮后，自然就会有护士出现，拿走餐具整理病房。
而他则会趁着这段时间，出去走走。
药师愿缓缓起身，穿着拖鞋，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慢悠悠地走出病房。
按照医嘱，他最好是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这样有利于身体的康复。
为此，松下主任专门给他设计了一张表格，上面标注着应该做什么运动，程度如何，数量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而药师愿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知肚明，自然明白他需要什么程度的锻炼。
迈着缓慢的步伐，少年慢悠悠地来到楼下的花园绕圈。
这是他锻炼身体的方式，简单有效。
他缓慢的走着，走到太阳渐渐升起，天空驱逐了黑暗。
当他脸上分泌出细小的汗珠后，他今天的锻炼量就已经达标了。
嗯，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看了恢复的很不错。
药师愿对于自己的进度很满意。
等着他走出花园想要回到病房的时候，两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医院门口走了过来，刚好越过他。
其中一位脚步急促，没有看到地面上的碎石，一脚踩了上去，摔了一跤。
中年男人侧着身体倒去，他那没有扣好的公文包和拎着的伴手礼，跟着他一块掉落在地面，里面的东西也一并散落出去。
真惨！
药师愿看着对方的惨样嘴角抽搐，但是看到对方包里泄露出的纸张，眉头一挑。
弯腰拾起其中的一张，随意看了一眼。
好家伙，上面写的赫然是他昨天完成的作品。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田中君，没事吧。”
另一位中年男人搀扶着对方，关切的问道。
“呃，我没事......”被叫做田中君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接着脸色剧变，“我，我好像扭伤了脚。”
田中君.......药师愿看了看手上的稿子，又看了看那两位大叔。
他立即意识到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似乎是了解他们的机会。
嗯，多一些把握，这样才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哪怕获得的信息不多，但也不能放过。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弯腰把剩下的稿子和散落的礼物一一捡起，走到二人身边。
“给，你的东西。”
“啊，谢谢，谢谢。”
名为田中的男人结果稿纸，连连向少年道谢。
“不客气。”药师愿摆了摆手，善意地提醒道，“你的脚扭伤了，需要去看医生。”
“啊，这个......”
田中脸上有些纠结，似乎并不想去。
而旁边的中年男人劝道。
“田中君，你现在应该去治疗脚伤。”
田中问道：“可是，石田桑，那拜访的事情怎么办？”
“拜访的事宜，我会代你完成。”被成为石田桑的中年男人说，“放心，成功后，功劳会有你的一份。”
听到这句话，田中不再纠结。
而旁边的药师愿闻言，只是感觉有些好笑。
石田先生发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一下，骨科该怎么走？”
“骨科啊，跟我来吧。”药师愿一戳拐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顺便提醒道，“不用着急，我走的很慢，注意伤者。”
“好的。”
石田先生应了一声，搀扶着田中先生跟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挂上了号的田中君，坐在骨科科室旁边长队末尾，准备就诊。
田中君见到石田似乎还想要陪着他，连忙说道：“石田桑，不用管我了，拜访的事情更重要。”
“好吧。”石田先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骨科排队的长龙，只好说道，“那么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一个人先去了。”
说完，石田转身，朝着站在一旁的药师愿走去。
“这位先生，多谢你的帮助。”
向这位提供帮助的年轻人道谢后，石田鞠了一躬。
“不用谢。”
药师愿挥了挥手，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
而石田先生则是立刻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出去。
先前的伴手礼已经不能送人了，他需要准备新的才行。
好在出于谨慎，他们准备了两份伴手礼，另一份就放在车上。
就在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本就被意外折腾的够呛的，石田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是看到来电后，他的脾气就像是被冰水浇灭。
从始至终，对方就说了一句话。
“那个孩子写得不错，按照最高标准来吧，不要让他知道。”
“是，是！”
石田对电话那端连连点头弯腰。
等着对方挂断了电话，石田才察觉自己的后背出一层汗水。
不怪他如此，实在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太高了。
毕竟是神山财团的掌舵人亲自给他打的电话。
他望向医院白色的高楼，心中惴惴不安。
这个药师老师与上杉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照顾他。
摇了摇头，把思绪从猜测中拔出。
石田主编因为一通电话更改了自己的想法，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谈成这件事。
他从车上拿出新的伴手礼，小心谨慎的避开路上坑坑洼洼，才来到了电梯前。
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他听到了熟悉的敲击声。
扭头一看，就见到刚才帮助他们的少年缓缓地走了过来。
那俊美的少年微微一笑，“这么巧吗？”
“是啊，真的很巧。”石田点了点头。
就在少年刚刚站定的时候，电梯也到了。
于是，两人先后走入电梯。
考虑到对方是病人，不宜长时间行走，石田问道。
“请问去几楼。”
“十一楼。”
十一楼，这么巧......心中有些惊讶，石田按下十一楼的按钮。
一旁的少年见他没有按其他楼层，笑而不语。
电梯缓缓上升，期间没有任何人乘坐电梯。
而两人都有没有说话，药师愿是想要观察对方，而石田则是不想说话。
终于，电梯在沉默中到了十一楼。
石田没有第一个先出去，而是等着少年走后，才走出电梯。
按照脑海中的地址，他顺利的走到了药师愿的病房前。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确认没有任何纰漏后，石田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
没有如他所预料的一声，“请进”。
石田眉头微皱，稍微加大力度，再次敲了敲门。
药师老师还在休息？
就在他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阵敲击声再次传来。
他循声回头，就见到那个俊美的少年，缓缓而来。
接着，他看着对方向他靠近，然后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少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朝着中年男人说道。
“请进吧，石田先生。”
“你，您是？”
石田荣一郎有些错愕，哪怕心中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而对方也如他所愿，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药师愿轻轻点头，“我就是那个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