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妖录(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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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纸新娘(4)

纸新娘,亦或者说是那半张人皮的主人叫娟娟,生前是一名绣娘。

这个绣娘与旁人不同,她是住在烟柳阁的。

这烟柳阁是平凉县内最大的歌舞坊,也是才子佳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娟娟跟那些姑娘们一样,都是打小住在烟柳阁的,但她又与那些姑娘们不同,她是妈妈的女儿,是妈妈跟一位恩客生的。

至于那位恩客,也在平凉县城,因对方已有家室,妈妈又不愿意带着娟娟与人做小,便留在了烟柳阁里。

每年的初一,十五,那位恩客都会到烟柳阁来,那便是他们一家三口仅有的团圆的日子。

虽出生在烟花柳巷,娟娟却被妈妈保护的很好,她平日里一个人居住在后院,前头的那些污杂之事,也不会落到她的耳朵里。烟柳阁内的姐妹也都心照不宣,都尽量不将外头的那些事情告诉娟娟。

娟娟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刺绣,为此,妈妈特意给她请了个师傅,让她在烟柳阁中教她。娟娟很整齐,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出师了。之后,她便承包下了烟柳阁内所有与刺绣有关的工作。

尽管娟娟是个清白的姑娘,可她的出身注定了她不能有一段正常的婚姻,没有那个清白人家,愿意娶娟娟这样的姑娘为妻。

在娟娟十八岁那年,妈妈动用关系,为她举办了一场抛绣球招亲。妈妈的意思很简单,将娟娟的婚事交给上天。至于这参选的人嘛,也都是经过初步筛查的,起码年龄相当,家中没有妻室,且愿意迎娶娟娟。

可人算不如天算,娟娟的绣球竟被一个无意间闯入招亲现场的人给抢到了。

在那人被请进来之后,妈妈才意识到,这是请错了人。这个抢到女儿绣球的男人,压根儿就不在她的候选名单上。可外头人山人海的,都在等着娟娟与新郎拜堂,妈妈无奈只能问起那人的出身来历。那人自称姓朱,叫朱明玉,父亲朱韬是个大将军,母亲则是个居家的妇人。他呢,尚未婚配,还是单身。

朱明玉这个名字妈妈没有听过,可他父母的名字,她是听过的。怕朱家人不认这么亲事,怕他们嫌弃自己的女儿,妈妈将错就错,推着那人出去当众跟女儿拜了堂。

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娟娟认可了自个儿的丈夫。

丈夫对她也很满意,第二天便牵着她的手去拜别妈妈,说要带娟娟回乡见母亲,待与母亲说过之后,便着手安排两家长辈会面。

妈妈喜不自胜,亲自给娟娟装了辆大车的嫁妆,让她的好女婿带着娟娟回家见婆婆。

路上,娟娟因为困倦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虽知前尘旧事,却执念于跟朱明玉拜堂成亲,执念于跟他成亲之后回乡拜见婆婆。至于别的,她都不记得了。

这个“她”指的并不是娟娟本人,而是她残留在人皮上的执念。

对于纸新娘所说的那一切,朱明玉直接摆手否认。他告诉南锦衣,纸新娘抛绣球招亲时,他还被困在京城的家里,跟着夫子读书。平凉县距离京城甚远,就算他有心抢绣球,也不能插翅飞回来。

为了证明自己,他特意咬破手指,写下了自己在京城中的住址以及给他授课的那位夫子的名字。

在朱明玉写字时,纸新娘盯着他一动不动,待他写完,才开口问道:“这是你写的字?”

“是我写的,当着你的面写的?”朱明玉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疼呢。”

“你会用笔写字吗?写得跟这个一样好吗?”纸新娘问。

朱明玉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用笔写字自然要比用手写得好多了。”

“他写得不好。”纸新娘看向南锦衣:“这世上会有两个朱明玉吗?朱韬有两个儿子吗?”

“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未等南锦衣回答,朱明玉就抢答道:“我爹跟别的爹爹不太一样,别人家都是守着娘子孩子过日子,我爹,就喜欢在外面打仗。我娘也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希望自己的相公留在家里陪着自己,我娘却希望我爹能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别说再生一个孩子了,就连我,都是我娘自个儿争取来的。”

朱明玉摸着自个儿的鼻子:“我爹跟我娘说,就他的那个打法,迟早……他不希望我娘被孩子拖累,也希望我娘在他走后,能另外寻个人家。我爹固执,我娘比他还固执。我爹对我娘有愧,这才听着我娘的有了我。”

“可他若不是朱明玉又是谁?”纸新娘急了,“他是谁,我的夫君是谁?”

见纸新娘如此,朱明玉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你别急,你好好想想,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特征。他既知道我叫朱明玉,知道我爹跟我娘的名字,还知道我们家住在哪里,那就说明他认识我。没准儿我也认识他,只要你说出个明显的特征来,我帮你想想,他可能是谁。”

纸新娘回忆了半天,指着嘴角道:“他这里有个伤疤,说是小时候跟着他爹练武不少心弄伤的。”

“我知道他是谁了!”朱明玉摇头:“朱根生,跟我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据说他娘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把他生下来的。他落地的时候刚好掉在一根树杈上,于是有了朱根生这个名字。他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就让人管他叫阿生。”

“这个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南锦衣问:“他家里可有妻室?”

“小时候还行,虽说懒一些,总体上不算是什么坏人。后来他娘死了,他变成了孤儿,就越发闲不住了。”朱明玉摇头:“听我娘说,他染上了烂赌的毛病,一年到头,没几天是待在村子里的。逢年过节的,总有讨债的来村子里找他。村子里的人怕热麻烦,谁都不愿意说他的事儿。”

“你可知去哪里能找到这个朱根生?是不是他,把新娘子领到他跟前一看不就知道了。”南锦衣挠着耳后:“这朱根生脸上的那道疤是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小时候练武磕的吧?”

“是被人打的!”朱明玉不好意思道:“那些人打他的时候我刚好在跟前儿,他脸上那伤,还是我给找了草药给包的。因为这个,他对我们家还不错,没给我娘找过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