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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是父母的工具，成长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自古以来，中国人就知道“道法自然”，提出此思想的哲学家老子的本意是“道从自身”，但一般人的理解是向自然学习，即要在大自然当中达到自洽、获得启示。在我看来，大自然对人类最大的启示，就是告诉我们千万不要狂妄。我们的自大、傲慢和愚蠢，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甚至已经对其他物种造成了伤害，也已经对我们形成了反噬。怎么去敬畏自然，怎么能在跟自然相处的过程中取得一种和谐的状态，其实是每个人都应该要做的功课。

在生命科学看来，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需要跟随生命去学习，教育上也不例外。演化生物学里讲到，在整个物种演化的过程中，各个物种对后代的关注其实是越来越不一样的。大体说来，与子女产生互动是从物种演化到鸟类以后才开始的，在此之前的生物如鱼类、两栖爬行类，除极少数个体外，大部分对于后代的态度基本上是生下来就不管了。到了哺乳动物，特别是灵长类出现后，培养成本才变得越来越高。而到了人类这里，婴儿在出生后的几年如果没有父母的抚养，就基本无法生存。正是由于生物的这种演化，使得原本以数量为主的生育选择，转向了以质量为主。这是一种权衡和博弈，所以人类的生育和繁衍背后本就带着必然的生物性。

能够了解这一点，你就会明白现在为什么许多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有“问题”了。很多时候，这个“问题”并不来自孩子自身，而恰恰来自父母的“我执”——你对孩子关注得太多了！上一代人的父母，面临的状况其实和今天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关注孩子。再往上一代人，可能像我的爷爷奶奶，身边都是五六个甚至七八个孩子，那种情况下他们有可能关注其中的某一个吗？但你会发现我们这一代人和我父母那一代人的成长，并不会因为缺少一定的关注而变得更坏，也不会因为被过分关注而注定变得更好，所以说对孩子的教育更重要的还是要顺应他们成长的规律。

所谓的“教育”其实应该拆开来讲，“育”更多的是指抚养，“教”则是一种传授。人类的文脉肯定是需要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去实现代与代之间的传递与交流。从生命科学的角度来讲，所有的物种都存在教育一说，只不过这种教育并不是人类所理解的显学意义上的教育，它更多的是一种潜移默化，就是我们一直说的耳濡目染。比如说，猫妈妈会教小猫如何上树，小鸟会跟着鸟妈妈一起去溜达，黑颈天鹅会驮着孩子到池塘里去游弋，负鼠妈妈会把很多的宝宝带在身上一起外出，袋鼠妈妈则会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育儿袋里，等待它们慢慢长大。

实际上，还是要看我们是如何定义教育的。如果我们觉得动物之间的这种行为不是“教育”的话，那其实也可以说今天很多落后国家和地区的教育都不是教育。但在我看来，动物之间的这种行为，同样是它这个层次“教育”的一种形式，就像春风化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如果父母能多带孩子到大自然中，去看看那些动物家庭是怎么相处交流的，可能就会让孩子更加明白，人类其实并不特殊，很多动物都和我们一样，有教育自己孩子的渴望与责任。

“教育”这个词中的“教”，到底应该读成jiào还是jiāo，可能在历朝历代也都是不一样的。师父带徒弟是一种教育，雅典学院以技术为导向的教育到今天则变成了一种传授，互联网慕课也是一种教育。所以到底是“教育”的“教”，还是“手把手教”的“教”，这个争论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其间还有各种不同形式的变化。反倒是现在这种统一标准化的教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能存在着一些问题，所以大家现在都在讨论如何找到更好的教育方式。

对于这个时代，我还是希望呼唤一种多元化的教育，呼唤多元化的成功标准。父母要尽可能地鼓励孩子，给孩子营造一个能够让他们感到安全的环境，这样他们才敢于思考和表达自己的观点。现在很多孩子都被家长管得特别压抑，这令我感到非常痛心。须知，创新是自由之子，在那样一个压抑的环境中，是很难培养出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

在了解了更多生命科学的知识后，你会更容易接受生命的多样性。如果见到过许多患罕见病的孩子，看到过很多还生不出孩子的夫妻，你就会明白，今天所谓的对正常孩子进行的教育，天然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如果对先天缺陷方面做过调研，你会发现这个地球上居然还有5%甚至更高比例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有缺憾的；你会发现时至今日非洲有些地方的新生儿死亡率仍高达20%，相较起来，这一数字可是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的新生儿死亡率相当。坏事见多了，看什么都是好事，再回过头来看自己，就会认识到：人是目的，不是工具。

孩子不是父母的工具，成长是他们唯一的目的。要让孩子能够在这个地球上好好地成长下去，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有安全感和幸福感。不要总拿自己孩子的方方面面去和别人比，这个要比，那个也要比，还要求都要比别人做得好。要深刻地认识到，孩子不是家长炫富炫资源的工具，更不是家长想通过教育去实现自己未达成的某些梦想的工具。他们来这个地球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体验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

再进一步讲，人类只不过是地球上千千万万个物种中的一个。很多其他物种的命运都很可怜，有些物种甚至就因为人类的自大和自私而直接灭绝了，它们又得罪谁了呢？所以说，生命科学最根本的作用，就是让我们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许多问题如果只从人本身出发去研究，是永远不能研究完整的。大部分人因为不研究人以外的事情，总觉得在自己的领域里无所不能，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很多的家长、老师、专家都进入到一种“我执”的状态，觉得只有自己对，别人都不对。

换言之，我们要允许各种观点的互相碰撞，但首先大家的阅历、思维和逻辑，以及对任何一件事情的理解深度和广度，都应该在一个相当的水平，才能把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今天很多的问题在小圈子内看是对的或是错的，放到更大的群体里去看恰恰是相反的结果。同理，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家长如果能打开自己的眼界，一定能做得比现在更好。

因此我认为，生命科学对教育最大的启示，就是让每个人都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