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引凤入室》
今天，我来向着你，我才理解到，我在你的面前，在这大山面前，我只能忍气吞声，收回我的面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又是一句江南女子含蓄的话。“向你说一声‘对不起!’”，若换成北方女子豪爽直白的话，就是——“向你说一声‘我爱你!’”。
自古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平常的话不能用平常的思想思维去理解，梁土生输在了情商的起跑线上。梁土生不解风情，异性对他有意思说的话，他却不懂得话里对方的情意绵绵，不够浪漫。比如有一次他俩夜晚跑去山下大队部看露天电影，梁土生牵着孙沪的手走夜路，那是怕她摔倒。别的小伙伴牵着女孩子的手，那是借夜路建感情。梁土生背着孙沪跑，是出力气；那些男孩背女孩跑，是一路窃窃私语。口渴了别的小伙伴是把水送到女朋友的嘴里，而哑巴身上背着竹筒取下是递给孙沪自己拿着竹筒喝。孙沪向他瞪眼，哑巴竟然比划：“不够喝吗？下次背爷爷放牛用的大竹筒来！”孙沪气得直跺脚。哑巴又蹲下去，认为孙沪脚走痛了。孙沪含着眼泪问道：“猪八戒背媳妇吗？”哑巴不懂，因为他是哑巴，没有听过老前辈这么讲精彩的段子故事，自然不懂这里面的寓意。孙沪一拳头干倒他的胳膊上，哑巴却撸起袖子，显示自己的胳膊肌肉。
孙沪半夜发高烧，梁土生端茶端水，不敢靠近喂药，整夜坐在炭窑洞外和黑狗一起守护。孙沪看到哭笑不得。孙沪从14岁插队这里，如今40岁了。在这26年单身的岁月里，她成了寨子上三百多号人茶前饭后的主要话题。只要一天不嫁，八卦还在延续……
梁土生家是寨子上最富的一家，二十来岁开始，上门说亲的就没有中断过。队长家的饭被媒婆吃了不少。当然提亲里面的姑娘带毛病也多，不是脚有毛病，就是拐脚，要不就是手抖得厉害……
总之都是惨败花柳，歪瓜歪枣。按媒婆的说法，你哑巴也是残疾人，也是这一类人，“人以群分”呀！
梁土生哑，但生相却比哥哥好，国字脸，一米八大高个，肩宽胸厚，英姿挺拔。寨子上的姑娘心里也有想嫁他的。可又顾虑重重，一个怕生出的孩子也哑巴，二是不敢高攀，三是有“文化人”孙沪夹在中间。常常见到他俩都是成双进来，成双入出。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说不准，看不透。
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又是见春冬，他俩慢慢长大，又慢慢变老……相认相识相知的26个年头里，一个不说娶，一个不言嫁，就好像牛郎织女白天在一起干活，晚上不进一家门一样，就这样耗着。
90多岁的奶奶说：“我哑巴有人要，是他缘分没到!”彼之蜜糖，汝之砒霜，各人眼光不同。
引凤入室好彩头。傍晚，哑巴像往常一样来到炭窑洞，想叫孙沪回家玩，妈妈用盐巴煮了闽南的特产——花生。
孙沪的老家厦门，到了秋季，乡下佬会大挑小袋进城叫卖，孙沪最喜爱吃它了。尤其是早茶，用盐水煮出的花生入口即化，感觉特别饱满，在嘴巴里咀嚼起来又香又不上火。
盛情难却，孙沪跟着梁土生背后去了，破窑洞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她又把黑狗带上，回来时好讨个伴。
窑洞离寨子二里多路，孙沪问哑巴：“花生壳里几个子？”哑巴回答“个个饱满！”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下就走到了。快到梁土生家时，就传来鼓掌声和欢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寨子在看电影或者看戏。细细听方向，原来是隔壁老王家有人在拉二胡，鼓掌声和欢呼声是从那屋子传出来的。
孙沪走到这里，突然想起前两天来梁土生家借打谷子农具时，就是这个熟悉的旋律。梁土生见孙沪驻足不走，知道孙沪被胡声所吸引，就一把拉过孙沪的手，挤进客厅中央的人群里。
这时有个操闽南口声的中年男子在吹牛逼：“我们闽南有梨园戏、歌仔戏、南管戏、打城戏、高甲戏等。梨园戏是FJ省的传统戏曲之一。梨园戏发源于宋元时期的泉州，与浙江的南戏并称为‘搬演南宋戏文唱念声腔’的‘闽浙之音’，被誉为‘古南戏活化石’。”梨园戏广泛流播于福建泉州、漳州、厦门，广东潮汕及港澳台地区，还有东南亚各国闽南语系的华侨居住地。到目前泉州当地有民间戏班，有红白喜事，或者大型企业公司成立典礼都会请戏班子唱上几天几夜，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习俗。”一番话下来滔滔不绝，语言流畅，要说才子不为过。
看来这位拉二胡的人很有才华，很精通戏曲。孙沪闽南语会讲，但对于闽南诸多传统戏曲名称还是不太了解，还是第一次听说。
九十年代，山寨上，十六生产队已经通电，农户家有了电灯。人们对闽南戏也只是听说，因为这里太太偏僻了，戏班子轻易不会到这大山来。乡下人喜欢看热闹，对于乐器的演奏曲目，虽说听不懂，但只要山寨上有一点新鲜事，就更是像看把戏一样兴奋。
梁土生在这个寨子上很有权威，他一把夺过拉胡人手上的二胡，转身就交给了孙沪，要她来一曲，展示一下更高超的才艺。
孙沪站在老王客厅里，男男女女纷纷把孙沪围得水泄不通。首先映入眼窗的是个一米六八的身段。加之天工匠心独韵般的曲线，形成回归天然之美。近看银丝白发，长长地披下来，恰似瀑布。刚好遮住她那如玉般细的颈部，一时间犹如俄罗斯混血儿，更显一技独秀。
拉胡人定看眼前人，如此美丽优雅，气质脱俗的女士。他便从板凳上站起来，有礼貌的向孙沪弯腰施礼，并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刚才出洋相了，让你见笑了。”
孙沪在梁土生心目中是女神，他绝不容许外人在他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呀！所以出现梁土生夺胡一幕。本意是想叫女神露一手，证明我的女神才是拉胡第一，别人在我眼里都是二流，三流胡手而已！
孙沪从小酷爱音乐，二胡是她的拿手好戏，曾经在读中学部时多次上台得奖，而且还是海滨城市厦门大舞台。然而孙沪不愧是梁土生心中的忠诚女神，面对刚才的拉胡人献的殷勤，她不屑一顾，她死心塌地维护着哑巴心中的尊严。
听得出此人说着恭维人的话，向人讨好。可孙沪没有直接搭理他，脸部也没有任何回敬的表情。孙沪在捍卫自己和梁土生26年的友谊，不容任何人侵犯。她绝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阿谀奉承；也绝不容许其他的男人当梁土生的面轻薄自己，这是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