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下嫁》
人生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所有苦难和煎熬，都会迎来柳暗花明。所有付出和善良，会回报良人。一切美好，都在如期而至。
是啊，人有命运，顺风顺水时，水会绕山转，风也会顺帆启航。
今日牛棚里有七人，梁土生是最没文化一个，但他的比划像音乐指挥官一样是最有权威，像孙闽，是高中生都要敬畏梁土生三分。
梁土生很会支配劳动力，叫龙凤胎早晚念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家，练字书写。白天看鸡看鸭，晚上数鸡鸭进笼子。安排两位老人晒太阳，户外运动，呼吸新鲜空气。叫孙沪扫地，拉二胡，拉电影《卖花姑娘》里的歌曲，从胡声中寻找她快乐的记忆。虽然她有一点疯癫，自龙凤胎上了户口，精神也正常了许多，清醒的时候会教孩子们唱歌，吩咐孙闽做午饭和晚饭。早餐梁土生自己起床从炭窑来牛棚里做好，他怕孙闽天冷冻坏了，这点把孙闽感动哭了。
孙闽对梁土生尊敬佩服又有些害怕。所以称上一句：
“管家的。我还是起晚了一步，你早饭又做好了。”然后甜甜的一笑，跑到梳妆台去梳起头发。梁土生不以为然，因为他不懂女孩的心思，他认为女孩梳辫子是正常的。
每当孙闽问他我辫子好看吗？这个寨子的女孩子哪一个比我辫子更漂亮有吗？
梁土生不懂风月情，他说村口那个阿婆头发到腰底下了，从小看她的辫子就好看，还一度让她摸过辫子，软软的滑滑的，就像握着牛尾巴的感觉。气的孙闽又跺脚，又瞪眼，“哼，真是对牛弹琴，不理你了。”
“当家的”一般妻子对老公这样称呼。这可是寨子里面娘们对心爱的丈夫才听得到，这里包含一种服从和敬畏之情，当然也有那份深深爱爱的情趣。可是没有结婚的孙闽也敢当外面人就这样直呼叫梁土生为“管家的。”寨子的人们听了莫名其妙，当然也不敢顶嘴，也不敢追问，也许是城里姑娘的幽默吧！
对于梁土生来说他是哑巴，他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示，“当家的”这个含义，若用手比划也不好形容，不会准确，所以他也不稀罕，随你孙闽叫。
每当疯婆子孙沪听到妹妹这样称呼哑巴“当家的，管家的，”她呆呆的在想，在她心里深处也许是高兴，也许是有一点忧伤。那一张秀气的表情，不是一般人很难察觉，可梁土生看到了，他感应到了。哑巴用火辣辣的眼睛直视孙沪的眼睛，只看到孙沪低下头为止，转身走开为止。
牛棚只有这么大，七步走到尾，有些微妙的表情孙闽还是察觉到他俩那份难以割舍的友情爱情都混杂在一起，也体会到哑巴和姐姐那份谁都不可以代替的，超出任何友情亲情的范围。
一天傍晚，晚霞很美。孙闽牵着姐姐走出牛栏，在小路上散步。复杂的心情不知从何说起，一份对姐姐的愧疚，没有把姐姐接到厦门家里去，这么多年置之不理。另一方面，今天体会到梁土生除了哑巴之外，他比任何男人都来的胸怀宽广，善良的心不以言表。她也分析过哑巴为什么不对自己的父母好。因为哑巴没有办法对父母好，其中阻断的原因就是大哥大嫂从中作梗，千方百计阻挠不让哑巴进家门，就是怕分梁家的财产。
在暮色中，这时梁土生出来了。孙闽把姐姐还是牵回牛棚去，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转身陪伴着梁土生缓缓走向炭窑小路。孙闽主动接近他，并高兴地说出：“认识你，我开心!”梁土生只是咧咧嘴，没有说什么。
孙闽对哑巴说：“相处这段时间，渐渐会懂得，其实我最终想要的并非千山万水，而是想与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将平淡的日子过得有情有味。一屋，二人，三餐，四季，足矣！”
梁土生听不懂文化人说些什么，但他从她的脸部表情知道了是相亲相爱的意思。
孙闽继续表白说：“我姐她只身一人来到第十六队，当年插队的地方，看见你为人忠厚，人又心地善良，承担抚养了两个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着实令人感动。”
次日早，孙闽提出一个大胆的要求，拉着梁土生去梁家大厅，对着他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大哥大嫂跪拜。
当着梁土生父母长辈的面说：
“哑巴年龄不小，身边没有女人，他主动养我姐姐俩个小孩，这份恩无论是我姐还是我孙家都无法报答。各位长辈若不嫌弃，孙闽我愿意主动嫁给哑巴当妻子，不要彩礼，不要办酒席，简单就好。条件只有一条，把姐姐俩个孩子当成你们梁家的后代，抚养成人。把我姐姐收留下来，给她一碗热饭吃，足矣！”
孙闽很懂规矩，也很会说话，虽然结婚是到牛棚去住，但在说话的层面上还是要这样表达，这是对长辈，对梁家人的一种尊重。她更想得到亲人的认可，亲人的祝福。
这年哑巴46岁，孙闽31岁。婚礼那一天，很简单，没有唢呐，没有金童玉女做伴娘。新娘子孙闽牵着新郎的手，胸前戴着大红花，绕着寨子走了一圈，逢到小孩给糖果，逢到大人分香烟。村庄的人们赞美道：
“孙闽，名字好听，人如其名啊，如闽江两岸风光，山水秀丽。”
孙闽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传统的江南闺秀之美，如同一块温香暖玉，肌肤细腻芳香。一半是传承父母优点，一半是从小到大都在屋檐下。满头乌黑的头发，如瀑布披肩，一双大眼睛闪烁有光，桃花相映红的脸庞，1米68的个子，在江南水岸女生中算是高挑了。
梁土生有今日之喜，能够赢得美人心，只是做了三十年来的平常事，掰着手指头可以数的，都是大家可以做到的事啊，也都是大家不愿意去做的不起眼的事。是他捡起来做了，他做的很好，他做到了极致，做得让这位知识分子无可挑剔，让这位高傲地昂起头颅的，美丽的孙闽热泪盈眶，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老辈人说“苦尽甘来”，该梁土生命里的，一切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