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餐厅桌下的呼噜声》

站在墙角，又成了焦点。梁月好手上捏着的十五元人民币，此时就成了两张废纸，买不来美国的晚饭吃。

人在异国他乡，不要口袋的钱，这是个国际性问题，13岁的孩子是想不通的。

四天前，泉州音乐老师给过他一个布包，现在布包里的饼干已经没有了，水也没有了。两手空空，现在他只剩下肩膀上挂着的用布袋装着的那把二胡。

香港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上，机舱服务员小车推来的点心很有限。

梁月好在中途飞机降落转机的时候，他没有进餐厅吃饭，所以错过了中午的正餐。

他本来认为，下了飞机，就有学校的校车专程来接送，或者说有音乐老师的私家车在机场等候，顶多晚饭推迟两三个小时。

谁知道他想的这一切，是太天真了，根本不是他的意愿，要什么想什么就来。展现在他的面前的人和环境，根本不是他所要的什么学校的音乐深造班。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像柜台金发小姐说的那样，赶快去后厨洗盘子换美金。

他犀利的眼神在顾盼，去辨别厨房的方向。有服务生端菜出来了，他往那个服务生的方位赶进去。

“先生，我没有吃午饭，我想洗盘子，换金币吃顿晚饭。”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但端盘子是要排班的，你肯定要排到12点后。12点深夜后，如果没有客人吃饭，那么你这个就被取消资格端盘子了。”

“还有别的适合我做的活吗”？

“暂时没有，如果有，我也不会介绍给你，因为来这边端盘子是需要介绍人的，按你们中国话说的，就是要推荐的，推荐人就是担保人的意思，懂吗，现在你先离开我的厨房，OK？”

梁月好失落地转身退了出来。

他又来到餐厅东望西望，他在寻找是否有顾客吃一半的剩饭离开的，他就坐上去吃。

这时餐厅领班的黑人大个子，厉色地注视着梁月好的一举一动，怀疑是他是小偷，在寻找猎物。

当梁月好与大堂领班大个子四目相对时，他像做贼心虚一样把头低下去了。领班人大步冲过来，一手揪住梁月好的胸襟问道：

“不吃饭，不点菜，你站在这边想干什么？”

“我我我，想端盘子！”

“端三天的盘子，没有工钱，没有饭吃，只是试验期。之后工作一个星期，做为押金赔偿，也就是说8天之后才领得到工钱，你干不干？不干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是洽谈业务的地方，我这里只有客人，是上帝吃饭的地方，懂吗？OK？”

梁月好头脑反应迅速，还是赶紧答应了下来。因为离开这个酒店就没有地方去了，这里是他有人对话的地方，就要立足于这里，才有机会生存下来。

他开始收拾顾客吃剩的残汤败叶，杯盘狼藉。虽然没有馆店打过工，但是在家里，在厨房食堂里都有做过这些锅碗瓢盆事情，是梁月好轻车熟路的手头活。

小伙伴们看到梁月好手脚麻利，有一点妒忌，怕有些活被他抢去做了，自己下岗。所以在某些拥挤的时候，伙伴们相同使眼色，故意时不时伸出脚，企图想把梁月好拌到地，把手中的碗盆打掉，这样子梁月好不但要赔钱，就要被开除了。

梁月好虽然不知道这些小伙伴的计算他，可梁月好总感觉在顾客穿插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拦他，他抬脚阔步，总感觉脚要提高起来。这是他从小走山遇到路上枝丫藤蔓，学到并总结出来的经验。

拌脚不倒，小伙伴们见人多时，又故意用肘关节去顶梁月好的身体。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大堂经理看到了。大堂经理认真看他，也在考验刚来的小伙子能是否胜任这些端盘子的事情。

梁月好不坏，但他胆大，懂得防身。以他身材的高度和结实的体格，小伙伴们不容易轻易推倒他。

有时候他会用国语调侃小伙伴们：“你看我走路稳吗？我从小蹲过马步。我们中国有句谚语‘站如松，坐如钟’。还有一句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中国人出门的法宝。”。

小伙伴们听了似懂非懂，从此以后也不敢做这个小动作了。

当他跑到第十几趟的时候，桌子上有一个面包没有动过刀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赶快把面包塞进怀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很舒坦。

深夜一点，打烊了。梁月好没有走出酒店大门，他一个闪身躲在靠墙边的桌子底下。

他开始紧张，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睛不停地警觉地环顾四周。他真的害怕被人揪出来，那样子一点面子都没有了。颜面扫尽倒是无所谓，就是还不知道能去哪里落脚。

此时他好像相信了迷信，双掌合十，一直在祈祷：“菩萨保佑我，观音菩萨保佑！”

开始他是蹲着，蹲了半个小时以后很难受了，因为大堂上还有人在走动。

蹲着实在没办法，他干脆跪下去，小屁股坐在后脚跟上还好些。

也许是这几天奔波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侧身躺下去了，就这样在地板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美国人的早餐喜欢吃谷类、牛奶、培根、鸡蛋、薯条、三明治之类，搭配上牛奶或者咖啡、果汁等饮品。

梁月好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客已经很多了。早餐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迅速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刚好有个空座位，他坐得端端正正的。然后环顾了四周，他看到前面不远，一个桶，有牛奶，英文写上是“免费”的字样。

他很绅士地走向前，取了一杯牛奶过来，然后掏出胸口里面的面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所谓的音乐培训班，所谓的有人提供助学金，免费吃穿住行，以这样狼狈，这么胆战心惊地开始了美国洛杉矶留学生涯。

全新的生活给梁月好带来身上每一个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出现问题，随时随机应变，一双大眼睛看四方，耳朵竖起来听八方。他知道没人帮他，一切靠自己的运气了，靠命运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