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宋刻元刻
分辨宋刻本和元刻本时,着眼点仍然是上文说过的几方面。典型的元刻本版面黑色比例高,字体有行书笔意,视觉效果与宋刻不同。但是宋、元两代相接,元代初期刻本并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跟宋末刻本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没有刊记标明刻书时间,二者就很难分辨。元代翻印宋本保留宋讳,元代自身又没有避讳一说,讳字对鉴定也没有什么帮助。
考察刻工名,可以发现若干所谓宋本其实是元代翻印本。元翻宋十行本群经注疏是个典型的例子,避宋讳,无刊记,孤零零地看,真不好说它们是宋刻还是元刻,前人也一直将它们当做宋本。但是十行本《论语注疏》版心下刻“泰定四年程瑞卿”,据此可以确定刻工的时代,比较相关各书的刻工名,可以确认为元代刻本。日本学者尾崎康对正史版本的研究表明,现存所谓宋刻十行十八字或十九字本《晋书》《唐书》《五代史》,十之八九靠不住,尽管《五代史》有“庆元五年鲁郡曾三异校定”一行文字[32]。还有其他一些书恐怕也值得怀疑。
宋元刻本有的很难确认,特别是建刻本,书坊从宋代延续到元代,甚至到明代还在刻书。同一种书,辗转翻版重刻,当时已经形成了行业规范,刻出来的书彼此面貌相似,不易分辨。书商又趁机作伪,经常删削原有的版刻标志,辨认时毫无线索,使得宋、元直到明前期的福建刻本的鉴别工作难上加难。这里举几个例子。
《孝经注》 世彩堂廖氏刻《九经》是哪九经,排次如何,流传如何,张政烺先生有论证,见《读〈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33]。其中涉及今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孝经注》一书,刻印十分精美,为周叔弢旧藏。傅增湘认为此本没有牌记,较世行岳氏所刻他经刊印更为工丽,未定为岳刻本[34]。张政烺先生根据此本刻工名“翁”和“寿昌”,断定刻工就是曾为廖氏世彩堂刻《韩昌黎集》的“翁寿昌”。然而张先生看到此本不避宋讳,版心没有“世彩堂”三字,版式也跟其他两种翻廖本有不同之处,最终认为此本是翻廖本,保留了廖本原刻工名而已。此本《孝经注》有周叔弢影印和影刻两种版本,已收入《中华再造善本》。
《礼书》和《乐书》 对于元刻十行本《十三经注疏》,有的学者折衷其间,认为本是宋版,从宋元到明,递有修版、补版。其实就十行本《十三经注疏》而言,情况未必如此,但是有些书恐怕就是这种情况。像《礼书》和《乐书》,清人一直定为宋刻,近人更多的是看作元刻。实际情况有可能是原来是宋庆元刻,到元至正七年(1347)福州路儒学用原版修补重新刷印时,宋代的版片所存已经不多,大部分都是当时补刻的,后来明代还在继续修补刷印。此二书有元人序跋,直言是重刻。台馆《善本书志》著录《礼书》定为元至正福州路儒学刻本,其说是:“此本原为南宋刊本,元人得其版而重修之,由于宋刻部分已残存殆无,因此直称元刻本,似近其实。”[35]而《静嘉堂文库宋元版图录》著录《礼书》和《乐书》时,定为宋庆元刻元至正七年重修明递修。其中避宋讳,还有注“渊圣御名”的地方,但也说宋版所存无几[36]。
《孝经注》 元相台岳氏荆溪家塾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