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缺失的“存在意义”
杨莞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仿佛能看见火花从上下牙摩擦处迸射出来。
“请问理由是?”她压抑着怒气问。
李芝荔慢条斯理地将双手交叠,置于下巴下方。
“因为你没有提交‘社团意义报告书’。”
杨莞一愣,甚至忘了做出咬牙切齿的动作。
“那是什么?交入社申请书不就行了吗?”
李芝荔不明显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5月25日,学生会发布了社团审核的新规定。具体可登录学校官网,查看《XX一中社团审核所需材料一览》。”
“杨莞同学,身为社长,却不及时跟进官网的通知,你似乎对自己的社团并不是很上心啊。”
杨莞四人挨个交换了一遍迷茫中带着愤怒的眼神。
谁会想得到,在他们累死累活发传单的同时,学生会居然悄悄地更改了规定?
李芝荔看着哑口无言的几人,意有所指地继续说:
“学生会制定这项新规,正是为了杜绝某种盛行许久的社团乱象——部分人假借组建社团之名,占用学校分配的活动室和活动经费,来供自己肆意享乐。”
“特别是那些名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社团,更是本次审核的重点关注对象。”
“我们要确认,这些社团确实进行了具有实质性意义的社团活动,对学校的发展并非毫无贡献。”
“否则它们自然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杨莞自然听得出她话里带的刺是扎向谁的。
她再也维持不住冷静,脸上的镇定开始像潮水般消退。
李莫言望着杨莞黯然神伤的表情,以及其他人默默无语的脸,暗自攥紧裤缝,下定决心再做最后一次尝试。
“会长,”他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为招募新成员而奔波,相信你也看在眼里。”
事实上,他们曾数次在走廊上看到李芝荔的身影;只不过是李莫言躲得快,没跟她打上照面罢了。
“没有留意到新通知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但我们确是因故无暇顾及。不知会长可否再宽限几日,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报告书交上。”
他规规矩矩地将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微微低下了头。
“我们保证,会长。”杨莞和顾沧烟紧接着附和道。
南褚决倒是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识趣地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一出声就起了反效果。
李芝荔眯起眼睛看向李莫言,目光里带上了一抹玩味。
“李莫言,原来你会客客气气地跟人说话啊。”
其实,在面对除她以外的人时,他说话一向很客气。
当然,他万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李芝荔把几缕碎发捋到耳后,淡淡地说:
“看你们那么卖力发传单的样子,你们应该很想社团存续下去吧?实在是令人感动。”
可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感动”之意。
“我致力于把学生会建设为一个有温度的、有人情味的组织,”她接着说,“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请于本周四下午第一节课课间将材料送交到办公室,过期不候。”
“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宽裕了吧?”
李芝荔把先前扔在一旁的三张申请表整理好,再度推了回去。
“我相信,你们这么努力想保下的日常社,一定是一个有着明确存在意义和活动内容的社团。你们只需要把报告填写好的时间,而非绞尽脑汁地现编一个活动宗旨再填表的时间,对吗?”
此情此景下,哪怕她只给他们一分钟,他们也只能满怀感激地接受这份死缓。
“没问题,谢谢会长。”杨莞咬了咬牙说。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各位可以回了。”
“慢走不送。”
李芝荔给众人下了逐客令。
杨莞代表众人向她告别,领着大家转身离开。
……
几人脚步沉重地走回活动室,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小黑学长趴在阳台上,慵懒地团成一团,黑色皮毛在阳光照耀下油光水滑。
“魔鬼姐,真是恐怖如斯。”杨莞“嘶嘶”地倒吸着冷气,像是牙疼似的。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李莫言先前跟他们谈起李芝荔的种种事迹时,他们还将信将疑,怀疑是他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可跟她两番交手后,他们才意识到,李芝荔本人比起李莫言口中的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莫言用力揉了两把头发,迅速理清了思路。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着手撰写报告书吧,就围绕日常社的活动宗旨——”
……诶?日常社的活动宗旨是什么来着?
李莫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稀里糊涂地加入日常社一个多周了,招新的传单也发出去了无数份,竟连这地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毕竟就像杨莞说的,他们还没有参加过一次社团活动呢。
听了这话,南褚决眉头一皱,也觉出不对劲来。
他谨慎地问杨莞:
“杨总,我们这个社团平时都做些什么?社团活动之类的。”
“爱干嘛干嘛,”杨莞波澜不惊地说,“愿意看书的看书,愿意写作业的写作业,愿意打牌的打牌。”
“我们是日常社,成员们自然要按照他们的daily routine进行活动。”
“好诶!这样我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吃东西了!”
也只有缺点心眼的顾沧烟还能高兴得起来。
李莫言和南褚决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愁眉苦脸的自己。
李莫言头一次觉得,李芝荔嘴里吐出来的讽刺也可以毫不夸张,也可以句句属实。
他们所在的社团,可不就是“名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社团活动无实质性意义,对学校的发展毫无贡献”的代名词吗!
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娱乐用品,李莫言实在张不开嘴问杨莞,学校划给日常社的经费都花到哪里去了。
再度回想起李芝荔的话,李莫言胸中的羞耻已然比气愤更盛。
就算把这件事呈到阎罗王那里去,他们也逃不了“假借组建社团之名,占用学校分配的活动室和活动经费,来供自己肆意享乐”的罪名啊……